书斋老板拨完算盘,合上账本便去关门。关到一半,一只手拦上门板。来人露出阴凉的笑:“狄老板。”
狄老板怔了一下,右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眼睛戴上,半晌才道:“原来是秋生啊。”狄老板也不关门了,带着人进了屋。点了油灯,给他到了杯热茶。
秋生道:“关二少如今做了督察长?”
“是啊,听说是法国总领事亲自任命的。”狄老板道:“关二少也是个能人,蓝钢火车那么大的案子,他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秋生眼睛里有着贪婪:“你知道吗,嵯峨山那群土匪被段文祥招安了。”
“当然听说过。也不知道文薛先生是怎么想的,听说编了一个旅呢。”
“文薛怎么想由得了他?洋人亲自请洪武帮的关堇衍出马,带着顾家、孟家和整个远东地界黑道老大的亲笔信去求和。别提多威风了!”
狄老板慌张道:“秋生你可别干傻事啊!”
“我会干什么傻事。”秋生不以为然:“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要想被招安,那就得先闹腾起来。你闹腾的越厉害,到时候谈判的筹码才越大。”秋生殷切的看着狄老板:“爹,我需要你帮我们造势。”
秋生是狄老板的失败作品。其中繁繁种种无须多说。秋生十六岁的时候说是去跟着义军打仗,打洋鬼子。狄老板满是欣慰不舍的送走儿子。哪知这一送,竟然送到了黑风寨当土匪。狄老板痛心疾首,追到山上威胁,你如果今天不跟我回家。从此以后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么一个儿!秋生抱拳喊了声狄老板,转身就走。
狄老板是书斋老板,手底下还管着印刷厂的部分事务,和那群记者再熟不过。嵯峨山被招安后,整个土匪界都心动了。给钱,给枪,还收编为正规军。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秋生给大当家二当家请命自荐。却没想到在父亲这里居然碰了钉子。他嗵的跪下,恳求道:“爹,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你给我滚!”
狄老板指着大门口。
傅莺霆在关家书房外等待,看着大少爷带着寇成风风火火的闯进二少书房,没多会就传出一声震天吼:“长胆子了是不,你竟然还摆我一道!”
寇成一眼从窗子瞥过来,傅莺霆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关堇行‘无奈’道:“文薛说他可请不动宋唐桂,这不得哥您出马么。”
关堇衍指着他半晌:“下次再和你算账。”风风火火的又带着人走了。
眼见人走了,傅莺霆进门道:“二少。”
“莺莺,你对周嫱的驻颜术了解多少?”
傅莺霆沉默。
关堇行干脆换个问法:“周嫱也是修真者?”
“她不是。”
意料之中,关堇行也没多大失望。只道:“这次和寇成接触了多少?”
“寇成嘴很紧,只了解到大少爷似乎接活有点多。”
“接活?”
“是‘包做人’。”包做人是杀人行话,关强不做这个很多年了,交到关堇衍手里时,这个活几乎已经不存在。
“大哥他…”
关堇行心惊肉跳,隐约有些明白关堇衍的想法。他安抚自己,忌思虑,忌思虑。
犹豫了片刻,傅莺霆大胆问他:“二少怎么会想着和法国人共事?”别人不知道,傅莺霆可是将这件事看的透彻,关家兄弟一起演了场贼喊捉贼的戏,二少拿了威尔的一万两银子,事后还当了法国巡捕房督察长。
“不是我。督察长是给我哥要的。我不过暂时用用。”关堇行解释。
“二少你…”傅莺霆一瞬间脸色惨白。
关堇行是要亲自查言琼!
言琼是法国修女带大的,又跟着法国公董局董事史密斯。还有比巡捕房查人更合适的吗?傅莺霆嘴唇嗡合数下:“…巡捕房也不能随意动手,太惹眼。”
“先生放心,我自然会师出有名。”关堇行淡淡道。
傅莺霆还欲再劝:“二少,沈小姐如今又没有事。如今安安稳稳的,不挺好的。”
“莺莺此言差矣。”关堇行冷然道:“当日出事的可不仅是沈家。我的座驾也是被人埋了炸弹。关沈两家电话线路故障也至今没有查出来。傅先生,把这样未知的隐患留在身边。堇行实在难以安眠。”
傅莺霆跪下认错,声音低低哀求:“线路是我动的手脚。车也是我动的。我是修真者,总有些世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只是炸弹之事,莺霆委实不知。二少信我。”
“我自然是信先生的。”关堇行淡笑:“世人皆有私心。我不介意先生有所袒护。”
傅莺霆心知关堇行肯定是查过自己和炸弹无关才如此‘宽容’。嵯峨山之行未尝不是关堇行小惩大诫。傅莺霆道:“小嫱是故人托我照看的。她性子是顽烈了些,却仍存善性。恳求二少不要赶尽杀绝。”
关堇行霍然起立,修身欣长风光霁月,整个人透着和煦,年轻的脸庞写着从容:“莺莺。堇行刨根究底求的是一个心安,知己知彼。而非赶尽杀绝。”
傅莺霆出了书房绕到南小院,南小院一应是日式建筑,别具一格独成一片风景。周嫱穿着和服,跪在榻榻米上沏茶。娴静而美丽。傅莺霆有些不忍打破这片祥和,他坐在屋檐的台阶背对着她,望着院子的樱花树,低声道:“二少好像要动言琼了。”
“那有什么办法。言琼是个不听劝的,做的出就要担得起。”周嫱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