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我耳朵里嗡嗡直响,就好像有一只蜜蜂在我脑袋里以两只耳朵为端点飞过来又飞过去。我知道梨子讲了个好故事,但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话,我兀自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到车窗外的白光似乎更加让人晕乎了,我感到周身不适,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梨子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让我清清喉咙。
“好故事,你接着讲。”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宛若贴在天边,缥缥缈缈,时有时无。我才发现我的毛病是出在耳朵上。
长途客车仍然在秋天的公路上飞奔着,把无数街景一一甩于脑后;车内也仍然到处挂着随汽车颠簸而起伏不止的耷拉着的人脑袋,他们显然没有受到梨子讲故事的声音影响——梨子的声音其实很小,被汽车马达声压着;身边先前甩了我一鼻涕的小男孩把头靠在母亲怀里酣酣睡觉,撅着个嘴巴,鼻涕与口水淌了他妈一肩膀;车顶上的那蜘蛛仍没回去,任凭半张蜘蛛网自己吊着,谁知道它上哪去了!我看一切都正常,便再听梨子讲她的第二个故事,但我耳朵里却一直在嗡嗡的。她说:
“以前我们家那个宅院里住了一个‘sāo_huò’,那女人真是骚,比潘金莲还骚。有人说,潘金莲只有一个姘头,而她绝对有好几个。其实没人见到她跟什么男人鬼混,但她已经三十几快四十了,却总打扮得骚气冲天,难怪惹人讨厌。她平时爱穿些低胸露乳的衣服招摇过市,脸上不知道拿什么廉价的脂粉敷上厚厚的一层,跟堆面粉似的,妆则化得足像个山中老妖,猩红的嘴,惨绿的眼影,能把人吓死!她人不高,又有些中年发胖了,走路却喜欢把腰胯扭来扭去,逢人便做作地乱飞媚眼,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好多人对她是避而远之。我们都不清楚,什么样的饥渴男人会要这样的半老徐娘?
“那‘sāo_huò’还在我们那里的一个小学当音乐老师,虽然音乐课并不是什么主要课程,但是很多家长还是天天祈求要她不要把孩子们带坏。听说有几次就有几个小学生被她当场吓哭出来,还大叫着见了妖怪,见了妖怪。唉,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都不出面管一管。又有人说,一是因为我们那个小镇缺音乐老师,一是因为她和小学校长有一腿。
“‘sāo_huò’的老公是我们宅院食堂的厨子,人老实也能干。我们那里的三姑六婆们就经常叹息,这样好的男人怎么就便宜了那个不检点的‘sāo_huò’?她们在‘sāo_huò’背后指指点点,又‘好心’地跑去向厨子告状,说‘sāo_huò’的坏话,尽管她们都没看见‘sāo_huò’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她们终究是抛洒了不少不负责任的言语出来。厨子听到那些三姑六婆的坏话,便笑眯眯地反驳,不会的,我们家那口子就是穿衣打扮时髦点,人还是挺本分的,挺爱我,她不会在外面做那种对不起我的事。
“‘sāo_huò’的死是我亲眼看见的,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那天天很好,没下雨,太阳也不辣,而‘sāo_huò’却撑着一把花伞走路,那花伞恐怕是某种她自以为是的饰物罢。路人见她那做作的姿态,都丢去鄙夷的颜色。她走到宅院食堂门口,那厨子,就是她老公,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操着一把菜刀,往她身上胡乱砍去。四周的人全慌乱地叫喊起来,但没一个人敢上去拉住厨子。厨子杀红了眼,直到‘sāo_huò’整个人泡在血泊里他才住手。警察来把厨子带走,我们再也没见过厨子。后来听说都是流言蜚语害的,所以厨子下了这样的毒手,而据知情者透露,其实‘sāo_huò’真的并不骚,她和老公很恩爱,‘sāo_huò’就是在打扮上骚点,人在外面确实是从未偷过一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