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落了场大雪,足足十多天雪才化尽。
落雪之时不会很冷,雪融化的日子才是最冷的时节。
地上残留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白雪。
泥土被冻的梆硬。
马蹄敲在路上,发出如同鼓点般的声响。
积雪虽已融化,路上却残留着许多冰块。
带领队伍往蓬莱行进,袁旭并不敢走的太快。
骏马行走虽是稳当,速度一旦快了,说不准也要马失前蹄。
随他一同上路的人数并不多。
除了太史恭之外,只有十多名卫士。
队伍中还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婉柔随身仆从恭叔。
眼看太阳将要落山,距下一座城池又有许多路程,袁旭向众人吩咐道:“再往前一些,找处背风所在扎营。”
天色越来越暗,众人稍稍加快了行进,依旧没敢催马飞驰。
半只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以下。
天际铺满橘色的残霞。
冬日的霞光比夏秋之际淡薄了许多,景色依旧是美不胜收。
走没多远,前方出现一座并不很高的土丘。
目视土丘东南应可避风,袁旭喊道:“到达土丘扎营!”
得知将要扎营,又冷又累的众人精神顿时大振。
到了土丘东南角,袁旭果然感觉风力要比别处小些,寒意好似也不那么浓重。
翻身下马,他安排众人搭建营帐、生火造饭。
若在夏天,晚上不吃还没什么要紧。
冬天不吃晚饭,又在野外宿营,到了早上即便不被冻僵,也是不太舒服!
他正安排众人其事。婉柔下了马车。
走到袁旭近前,婉柔欠身说道:“一路行进很是缓慢,公子无须照应马车,奴家路途走的多了,早已习惯颠簸。”
“并非照应马车,而是照应马匹!”袁旭微微一笑:“路面太滑。马匹若是走的快了,难保不会失蹄。若是泥土未冻,摔下马背顶多只是挫手崴脚。冻土坚硬如铁,掉落其上即便不被摔死,也是会身受重伤。”
“公子顾念的是!”婉柔甜甜一笑,随后问道:“奴家前往东莱只为看海,不知公子前去,又有何事?”
袁旭从未向婉柔提及蓬莱。
她开口询问,袁旭才说道:“某至东莱。只为出海。”
“出海?”婉柔愕然。
点了下头,袁旭没再做声。
带婉柔上蓬莱,他想都不曾想过。
俩人萍水相逢,在他看来交情也是淡薄如水。
路途相遇,结伴而行倒是无妨。
将她带上岛去,即便没有什么,难保蓬莱众人不会乱想。
与其让人猜测,不如撇个干脆!
袁旭不肯说。婉柔也不再问。
望向夕阳,她幽幽说道:“冬天的落日。奴家总觉着更美些。”
“只因清冷,所以美丽!”袁旭说道:“残阳如火,冬日似冰。相互矛盾又彼此依存,方是冬日残阳美艳所在。”
“公子说话,总会出人意表。虽是清冷,奴家却盼着这一路可多走些时日。”
“路途不远。走不多久。程昱占据青州数城,沿途多有曹军探马,我等在路上耽搁太久,若是遇见曹军反为不美。”
婉柔并未言语。
嘴角虽是带着浅笑,她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袁旭也太不解风情。
女儿家希望路途遥远。他只须随口应了权做应付,或者干脆默不作声也好。
偏偏他却说出不会走太久!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是婉柔巴望着与他同行。
天气寒冷路途难行,偏偏有一人不惧行路之难,自从进入青州一直是踏雪赶路。
他正是从江东返回的太史慈。
孙权继承江东,太史慈始终心怀疑惑。
打算前去质问,却遭周瑜拦阻。
留在吴郡心中不快,若去质问孙权,又恐动荡江东,太史慈决定遵照周瑜之言,返回青州省亲。
只带两名随从,连日轻装赶路,到了积雪融尽之时,他已进入东莱。
太史慈家居黄县,虽未靠海倒也相距不远。
地处近海,居住于黄县的百姓,大多以捕捞海产为生。
海产若可运到内地,物稀则贵,定将卖上个好价钱。
然而路途遥远运送困难,即便是冬天,生猛也根本无法输送内陆。
沿海居住之人对海产需求不多,圈在小县无法与外界通商,使得此处成为东莱最贫困的所在。
太史慈在江东为将,曾请老母与兄长一同南下。
偏偏老母恋乡情重不肯前往,此事也只得作罢。
对家乡始终保有贫穷的印象,太史慈进了黄县,却因眼前所见吃了一惊。
县城内往来尽是商贾,海产依旧萧条,倒是多了许多外来货品。
董正奉命开辟商道,将黄县作为通商之地,许多外来商贾认为有利可图,纷纷汇聚于此。
海产虽是卖不出去,馆舍、酒肆生意则是爆棚。
历经数月,黄县虽未脱胎换骨,与以往也是大有不同!
“子义!”正沿街道走着,太史慈听到一声招呼。
循声望去,他看见一个大约三十六七岁的汉子正迎面过来。
“二哥”拱了拱手,太史慈招呼道。
离家数年,乡中之人他还是认得。
此人与他同宗且年长两岁,又住在一个村子。
二哥回礼问道:“子义何往?”
“回乡省亲。”
“汝家已不在村中,回去也是无人。”
太史慈眉头一拧:“某家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