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梦魇缠身,到了晚夜,景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熟,她不知怎么会突然做那种恐怖的梦境,只是那真实的感觉如历历在目,就像真会发生一般。只要闭目,她就会想到那梦境,然后吓出一声冷汗来,身子如浸在冰窖里,冷的她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身子,脑海中大哥那邪魅的笑容总是挥之不去……
实在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听到屏风外头熟睡的白苏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她没有打扰,踮着脚轻轻踏出门。
月色皎皎,趁着微弱的光亮,她爬上阁楼楼梯,倚栏极目远眺,可以看到西厢院的全貌,在夜色中静谧一片,无波无争,还可以看到隔着高墙若隐若现的玲珑十二馆,望的久了,心绪亦是复杂。
而高墙之内的玲珑十二馆,傅四爷坐在轮椅上,一手摊开书籍,倚灯细看,在春日的月夜,满目尽是清幽的色彩。
曾九端了汤药进屋,“爷,歇一歇,别伤了眼睛。”
傅四爷闻到汤药的味道,阖上书,端过曾九手上的汤药,径自喝下,胸腔里闷哼一声,真苦!
他一向不喜喝药,但这次没有犹豫,将整碗汤药全喝下。
曾九忙递了手帕,脸上笑了笑,真是难得把药喝完了,想起在南宫幽禁一年,病的再重也没见他喝药。
瞥到桌上那本《元丰九域志》,这几日好像总在看这本,不由问:“爷怎么看起地域书了?”平时看的都是谋略兵策与治国。
傅四爷优雅的揩去嘴角的药渍,随手翻开书里的一页,指尖点在上头问道:“知道这里是哪吗?”
曾九听得奇怪,傅四爷脸上有淡淡的笑容:“乌镇。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古韵悠远。”
曾九听了不禁神往,似是感慨地说道:“爷想去那里游历?”难怪肯喝药了。
傅四爷默认不语,曾九乐于见此,坐下来笑道:“爷的腿早日康复,就和六小姐一起去乌镇游历,看遍我大明秀丽江山。”
傅四爷神情微微一动,脸上浮现出云翳背后青阳般的和煦笑靥,却未说话,因这笑意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察,便掩盖了。
曾九看他有些动容,继续道:“这些年爷也太累了,从南宫逃出来,一直待在这里,一步也未踏出这座府邸,清清冷冷的,外面是个什么景象,终究是书里无法描述。那六小姐和四爷一样,不也是关在笼子一样,一步出不得府,现在还打理整个家,我看早晚她那瘦弱的身子就扛不住了,折腾的满是伤。爷不妨带她去看看病,外面有些名不经转的神医……”
“别胡说了。”傅四爷轻声打断道:“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我能带她去哪里?”
曾九叹息一声,想到六小姐那日说的那番话,只把四爷当四叔,他当时没有告诉四爷,现在却犹豫要不要说?要不然他还得日复一日的眺望清风阁的方向,时时看上头有没有飘着一块红布,他好去开门。
只是六小姐说的话很清楚,怕是将来再也不会踏进。
既然四爷心里有六小姐,不能总是在这等着,等她主动进来,那样,六小姐只怕早就要配给其他人了。
念及这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今日去接马道婆时,路上有人跟踪,我反跟踪回去,原来跟踪我的是府里的人,我估计八成是六小姐派的人,怀疑她是知道些事了!”
傅四爷听言,眉心一凛,嘴角柔和的笑意顿失,神情变得分外凝重:“怎么这么不小心!”
曾九忙垂下脸,听的这话也有些紧张起来,过去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眼前的人已不自觉的有着一种强势摄人的气魄.当他没了笑意时,他实在让周围的人深深感觉到这个身体中的威严。
“六小姐心思细腻,难保不是那马道婆多说了什么,被六小姐捕捉,今日马道婆又在邓睿来府前,就赶来傅府搭救她一把,让六小姐留了心眼,也不是不可能。”
傅四爷沉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的曾九心下不解:他不明白四爷怎么会突然有一日让他出府去找那马道婆,还给了百两银子让马道婆照着指示做?
眼下见傅四爷已有薄怒之态,能让他发怒的不会是小事。
曾九回想起让马道婆做的那些事来。六小姐姨娘的死,四爷早就让他去查探,但事隔太久,又无证据,不好轻易查出。他也是前些日子才从四爷口中知道原委,原来害安姨娘的是傅太太。
所以,四爷才让他去收买马道婆,借她的口直接向六小姐道出真相,省的让六小姐一直追查下去,耗费精力,顺便还让马道婆阻止六小姐嫁给邓睿。
只是,六小姐已经查到马道婆,以她的能力,定然能劝服贪财的马道婆说出真相,为何四爷要插手多此一举呢?
除非……他陡然间想明白,那不是真相!
也就是害死六小姐姨娘的人并非傅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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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五更天的时候,景秀站在阁楼上吹着凉风,鼻子有些堵塞,眼皮也沉的睁不开,脑中一片混沌,渐渐有了睡意,她扶着楼梯下楼,回到内室安然躺在床上。这一夜,她终于疲惫的能阖上目入睡了,再无噩梦纠缠。
翌日清早,景秀起床比平日晚了半个钟头,睡在外间的白苏见她睡的香甜,没忍住打扰她,等过半个钟头,才将她唤醒。
景秀坐在妆奁前任由水桃按摩梳头,水桃指尖很灵巧,短短半刻钟,按的头皮十分舒适,就是人有些呆呆的老实,不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