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鱼儿说话不忌讳,又心无诚府,景秀边走边问了些鱼儿的情况,走到翠竹夹道时,才随意地问道:“常去看望胡妈妈的姐姐长什么样子,可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鱼儿想了一会,老实答道:“我就那晚看了一眼,那姐姐很眼生,好像不常来后罩房。只记得穿的一身衣裳很漂亮还很精致,水绿色的比甲,还绣着好看的荷花呢,可她又不是府里的小姐,猜一定是哪个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要是哪一日我也能穿那身衣服做大丫鬟就好了。”
鱼儿欢笑着的眼睛满是希翼,景秀莞尔笑道:“按着本心做事,总有一日你的愿望会达成的。”
鱼儿懵懂的晃着脑袋,不明白景秀说的意思。
景秀能问的已到这个地步,便停下脚说:“前面的路我会走,你也快回去做事,省的挨妈妈们骂。还有,刚才我问你的话谁都别说,知道吗?”
鱼儿不解,但很快重重点头道:“我知道,妈妈们常训导我们,少说话多做事,全都要听主子的。”
景秀心怜她,鱼儿父母双亡,被乡下的叔父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转卖来傅府,还签的是死契,一个人在府里孤苦无依。不由笑道:“好好干活,将来想做大丫鬟也不是不可能的。”
鱼儿雀跃欢呼,“那我以后可以做六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吗?”
巧娘在旁听了笑道:“为什么要做六小姐的大丫鬟?”
鱼儿扳着手指数道:“六小姐漂亮、说话又温柔、脾气和善,肯和我这个小丫鬟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给我糖吃,跟着六小姐以后能吃饱饭不被饿着,还有衣穿。”
巧娘听着仰头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嘴巴倒甜,看把我们六小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景秀虽也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伤感,后头说的那句吃饱饭不被饿着字字真切,也曾经是她想要的愿望。时光一晃,当她真的不再被饿着,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的时候,却还是想着让自己活的更好更安定。
人,大约总是不安于现状,想追求更多,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此时,晴暖的日头从东方缓缓升起,景秀眯起眼望去,估摸已到了辰初,不好再耽搁,便要巧娘拿了一两银子给鱼儿,又嘱咐她好好做事,多跟着妈妈们学本事。无亲无故,再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话,很难出头。
和巧娘踱步走出后罩房,在垂花门口稍作停顿,这里内院和后院相衔的出入口,不管谁出入后罩房都得经过这道垂花门,门前又有婆子时刻看守,兴许能问出点头绪来。
守门的妇人见了景秀,毕恭毕敬的请了安。府里上下都传遍了这刚回府的六小姐厉害着,仅两个月不但讨得老爷欢心,还能去照顾病重的太太,岂是一般角色。
她忙哈着腰笑道:“六小姐可有什么吩咐,不管何事,您尽管吩咐,老奴都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景秀微微地笑道:“妈妈别跟我客气,是这样,刚刚我去后罩房有事,回来的路上,不知从哪闪出个冒失鬼撞上我,然后就一溜烟跑了,我连她样子都没瞧见,妈妈在这里当值,可有看见哪个神色匆匆的丫鬟?”
“是这样啊,老奴想想。”那妇人就绞尽脑汁的想着,想了半天,垂首顿足,十分为难的道:“这会正是早膳的时候,也是内院和后院的厨房、浣洗房来回走动的时辰,下人们都忙着给小姐姨娘们送早膳,各个行色匆匆,实在是不知六小姐说的那人?”
景秀“嗯”了一声,看着进出往来的下人,又想到鱼儿说的那些话,接着提示道:“妈妈再帮我细想想,那丫鬟虽没看的仔细,但隐约觉得有些眼生,身上穿着的是碧绿色的春裳,看打扮着装通身像是个大丫鬟的做派,妈妈可能记得一二?”
经景秀这番细致的提点描述,那妇人“哦”了两声,好像记起一人,一拍手一跺脚的道:“六小姐说的该不是松音姑娘吧?”
松音?景秀乍一听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自己应该记得这个人,但对她的面容却很模糊,正要问巧娘是否记得,却突然记起她第一次出内院看望大哥时,他屋子里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叫松音,一个叫曲莲,一个爱穿绿衣,一个喜红裳。
那松音就是大哥的丫鬟了!
如若今日在胡婆子屋子里的丫鬟真是松音的话,那么松音和胡婆子什么关系?
胡婆子那么紧张的神色,又有什么事要相瞒着?
因着扯上大哥的关系,景秀脑子一片浑浊,事情竟是越来越复杂。
那妇人以为帮忙找对了,一脸笑容地道:“松音姑娘是大少爷的大丫鬟,一个月只一两次来后罩房,是特意吩咐厨房做些大少爷爱吃的糕点,不过每回她都是行色匆匆的。许是她在前院办事,不大认识六小姐,误撞到您了……”
景秀讪讪笑了笑:“多谢妈妈了。”回头看了眼巧娘,示意打点赏钱。
那妇人大惊的推辞道:“六小姐使不得,老奴这才做多大的事,就让您破费,六小姐万万使不得,这本是老奴分内事……”
景秀也不想多说,想着心思,自顾往前头走去。
等到巧娘追上来时,景秀道:“您还是帮我去打探下,松音和胡婆子是什么关系,打探不出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别露了马脚。”
巧娘自然明白,却犹豫道:“要不还是直接去问景荣,你不是说他肯认你吗?
把话说清楚,你们是亲兄妹,什么话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