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广陵兵祸,那是虞生炙与慕容仪决裂的开端。
天下局势变幻,慕容皇室早已经衰败,虞生一族顺应天命扶持燕家新帝,从一开始二人就站在相对的立场之上。昔日梅山之上,种种温情旖旎不过是为了江陵决裂而埋下祸端罢了。
很多年后,虞生炙曾问过自己,究竟有没有后悔过认识慕容仪,他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未曾……
只是他寻找到了答案之后,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穷极一生,追寻着那虚无缥缈的一缕芳魂。
当日在战场上,二人兵刃相见,虞生炙以为是天命注定,直到后来他方才知道,原来竟是有小人在蓄意挑拨。
他平定战乱之后,慕容仪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
那时慕容仪曾说过,等大事已了,她要去大漠看长河落日。
他以为,她若是活着定然是去了北漠,不顾当日重伤,追寻着她的踪迹而去。
虞生炙想纵使他们虞生一族有着可以勘破天机的能力,却永远无法知晓自己以及所爱之人的命运,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
他北上去了大漠,而她却是南下去了上京。
二人背道而驰。
那时的他,竟不知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他不知道慕容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上京究竟为了什么,她在上京遭遇了宫里面人追杀,九死一生,生下了虞玦,托付给了虞文巽。
等到虞生炙找到慕容仪的时候,她已经被仇家所伤,奄奄一息,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个孩子的下落,又让他生生错过了十几年……
十六年过去,当他看见那个肖似她的孩子,恍惚之间竟以为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十年生死两茫茫,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但当那个孩子关切的问他的时候,虞生炙知道这个孩子的容貌肖似如她,却性格与她是截然不同的。
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从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唯一的柔软,是对他的感情,却成了催命的利器。
父女二人纵使是时隔多年第一次相见,但血脉相连却是十分的奇特。
看着那孩子毫无戒心的上了马车,性格软软的,他开始担心这些年虞文巽有没有能好好的护住她,有没有让她受到欺负。
但底下人送来的消息,无不一一显示这些年虞玦在虞家过的并不好。
虞生炙心中怒火正盛,他的女儿本该是比皇室公主还要尊贵的,怎能让人如此作践!
他生气,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十几年来未尽父亲的责任。
毕竟虞文巽已经仁至义尽,除了他性格略微优柔寡断了些,还算得上是称职的父亲。只是他心中顾虑太多,想要周全的东西太多,才委屈了虞玦。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孩子,虞生炙当然不会再让她如此委屈下去——将她带回月宫,远离眼前的腥风血雨,如同公主一般无忧无虑。
但……
“这些先生,也请回吧。”
不同如之前那般柔软,甚至算得上是冰冷的声音,将虞生炙的思绪拉回,正好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
他发现,这个孩子的五官轮廓像极了她的母亲,其实眸色却是像他的。
“今日家中出了点小意外,不宜招揽外客,先生下次再来拜访。”
她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对他的抗拒拒绝。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也不会顺着一副九龙图调查到了这么多东西。
如此一个聪明的孩子,到现在又怎会没猜测出他的身份。
她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可能知道南境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却依旧如此冷淡,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并不想认他。
是碍于虞文巽的缘故,还是被他设计调离去南境的那个小子?
纵使是隔着面具,但一旁的齐泗壬也感觉到自家主上脸上神情的变幻。
这么些年了,齐泗壬倒是第一次瞧见有人对自家主上说话如此不客气的。不过……偏偏眼前这位小祖宗不是别人,打不得碰不得的,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呗。
“阿玦……”
纵使如他这般机关算尽,却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不知该说什么。
虞玦抿了抿嘴角,没看他,小脸写满了抗拒。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虞玦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听过当日在广陵属于他的一段传奇,三军阵前,取将领之首级如入无人之境。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扶社稷之将倾。
她想,应该和燕宸曦书房中珍藏着的那幅将军破阵图中的那个穿着盔甲的大将军一样,高大微风,神情坚毅。
之后她被长虞山的两位长老掳走,得知他可能就在十几年死了的消息的时候,虞玦的心中很难过的,像是心里塌了一角。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他非但没死,反而早就见过她,以谁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虞玦更没想到的是,十多年后,岁月的洪荒将他们两个血脉相连的人冲散。
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而他与他的命运做着斗争,早已非当年模样。
虞生炙还想说什么,被齐泗壬拦住了。
四周已经被祁王府的人包围,竟是长公主趁人不注意,调动了祁王府的侍卫来!
“主上,万一惊动宫里面可就糟糕了。”齐泗壬在虞生炙的耳边道,“今日这么大的变故,小主人一时接受不了。我们还是等虞生炙处置完侯府的事宜,晚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