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忍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当初我执意要二姐留下来陪我,为什么我当时要那么任性,傅绍清就是因为这样间接害死了芙萝,可我呢,我亦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了,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尸体已经确认,明泉山庄已经在着手后事了。”傅绍清的声音永远是这样平静的,在我几近崩溃的时候,又一次沉重地敲击在自己的心头。
听了这话,我才清醒,二姐真的没了,消失了,死了,永远都不会再笑着揉我的头,永远都不会再对着我笑了,也再不会有一个人,能在这样冷漠的城市里面让我依靠,让我撒娇。
我拉着傅绍清的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见我的姐姐!我不信!”
“你冷静一点!”傅绍清甩开了我,似乎不愿看到我这样几近疯子的模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接受现实。我会安排人送你和祁悦回沪津,至少是在二姐的葬礼以前。”
“祁念,你的罪孽有多重,你知道吗?”祁悦忽然冲了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手,指甲嵌用力地入了手臂上的肉,“要不是为了留下来陪你,二姐就不会坐民航的飞机,她会安安全全跟着父母一起回家,就不会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替她陪葬的!二姐对你这样好,你却害死了她,扫把星,灾星,煞星,难怪妈妈不喜欢你,你活该!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哭着,说不出话来,二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这能怎么办呢,就算我再道歉千百弯遍,二姐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一点都不怨恨祁悦说的话,她根本就没有错,错的是我,罪孽深重的人确实是我,该死的人也是我。
我哭地昏天暗地,哭地筋疲力尽,到了最后,甚至好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的世界是灰茫茫的一片,又少了一颗可以让它刚加亮一点的星。
从前我离开爹娘,离开阿诺,丁香离开我,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还是可以再见面的,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的。
可二姐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她了,长眠于那个沉重的棺木里,我和能见到她的脸,摸着她的手,但从此却是阴阳两隔,永远都不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托着沉重的步子,如失了三魂六魄一般地回到院子,我推开房门,慧姨和方宁早就料到,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们以为傅绍清又和我吵架了,可没有想到,却得到祁家二小姐罹难的消息。
方宁和惠安在明泉山庄做事以来,得过最多的照拂就是来自二姐,听闻这个噩耗,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两日,第三天,我如丢了半条命似的,失魂落魄地将门打开,见到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抹光亮,却刺眼地想让人永远都躲在黑暗之中。
“夫人,车已经停在外头了,傅少吩咐我们将您好生送到沪津。”门口,张荃钧对着我,将帽子轻轻摘下,稍屈身体,恭敬地对我说道。
我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终于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看到二姐了。
近来全国上下最大的一桩事,或许就是祁家二小姐的死讯。
祁大帅一夜白头,夫人彻底病倒,新婚的祁四小姐连夜从燕京赶回了沪津,面容憔悴,明泉山庄上上下下拒绝所有的报社采访。那天,沪军降了半旗,悲鸣之声三天三夜不绝于耳,整个沪津都笼罩在灰暗的一片绝望悲伤之中。
母亲说,她永远都不想再看见我,她甚至懒得再扇我一个巴掌,也不愿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责备,也不愿再开口了。
因为我,她的二女儿才会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始作俑者,便是我,她一直不够喜欢的小女儿。
父亲两鬓染霜,一夜之间,看上去就像老了十岁,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年岁又已经很高,我无法想象,这个打击带给他到底有多大。
大姐和姐夫也从苏州赶了过来,只是知道祁若因为意外,飞机坠机而亡,却还不明白,就是因为在燕京多逗留了几日,才导致了这一难以承受的后果。
大姐已经哭成了泪人,昏过去了好几次,姐夫和祁煜忙前忙后,准备二姐的丧事。
我回到明泉山庄,哪里也没去,什么也做不了,身披白服,只能在佛塔日日夜夜地念经,试图洗清身上的罪孽,试图安抚二姐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