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跨出宫门,便见太霄殿所有人以及卫飞卿此番带来的各派弟子都整整齐齐排列在宫门两边,前方不远处,段芳踪一身红衣,手边扶着上盖一块红绸的冰棺,身后尾随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向着他们这方向行来。
段芳踪、段须眉、岑江颖、梅莱禾与封禅以及牧野族族人前去下方冰窟迎岑江心冰棺,随后从中天山一路行上来。每经过一重宫殿便接受整殿之人道贺,随即带领所有人继续前行,待终于上得成天山来,便又复现了卫飞卿等人上山那日整宫之人齐聚的盛况,只是今日众人明显没有那日剑拔弩张,倒是各自面上都有几分喜色呈现出来。
待得众人行得更近一些,卫飞卿几人才瞧见段芳踪竟是单手托着那厚重的冰棺,不消多想也知他必是从头到尾都未假手于他人。他身量矮小,托着那巨大冰棺更衬得他有若侏儒,然而看在今日所有知情之人的眼中,但觉那被阴阳阻隔了二十年之久的一人一棺竟十分相称。纵使各派亲传弟子对卫飞卿都心怀着很大的仇恨,但他们毕竟也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即便眼里有仇内心却总归也装着几分热血,听闻段芳踪昔年冤屈又亲眼见过他为人过后,这些热血的年轻人们至少今日参加这寻常人看来奇诡无比的婚礼都是真心实意。
直至人行到眼前,卫飞卿这才拱手笑道:“恭喜二位。”
段芳踪面含淡淡喜色,单手不便回礼,便只朝他颔一颔首道:“多谢。”随即跨过门口众人,行进光华宫去。
看一眼紧随其后的段须眉,卫飞卿笑了笑,亦跟着行进去。
段芳踪行到大殿中央,已小心翼翼将那冰棺放下,伸手揭下棺上红绸,棺中那张栩栩如生的美丽脸庞便透过厚重的透明冰面影影绰绰映入跨入殿内众人的眼中。
天宫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岑江颖二十年前将岑江心尸身放置在山下的千年冰窟之中以保肉身不腐,然而二十年来碍于岑江颖心情任何人也未能真正去看一眼。他们当然也知晓岑江颖保存岑江心肉身目的为何,此刻见段芳踪揭开红绸,竟不约而同产生“她竟当真等到这一日”的不可置信与欣慰之感。
目光从冰棺上移开环顾众人,又看向正前方那代表了九重天宫历史的贺兰家历代灵位,段芳踪忽道:“二十二年前,老宫主身故,我因担忧阿心便悄悄潜回来,阿心和我说老宫主弥留之际她已求得老宫主同意我二人婚事,当即我们便决定成婚。老宫主于阿心如师如父,我们想要在老宫主灵前成婚,只是光华宫如非大事一向不允许弟子私入,更何况当时那样混乱的情形。最终我们便偷偷潜了过来,想办法引开守门的弟子,又让阿颖替我们守着门口。”他指着自己站立的地方,微微笑道,“就是在这里,时间紧迫,我们没有换新衣裳,连朵大红花也不晓得戴,她就只戴着我送的‘聘礼’,一根特别不值钱的金钗,我们匆匆磕了三个头,就算结为夫妻了,然后手牵着手无比快活的偷溜出去。”
他目中光痕脉脉,面上却带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猪都比我会想事情。老宫主一向待她亲厚,我那样轻易就想娶走她,只怕当时那场婚礼老宫主从来都未承认过吧。”
他说话之间,段须眉从头上拔下金钗,走上前将钗头插入那棺盖之上。
众人看着这一家三口,一时心情都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可怜多一些,还是惋惜多一些。
良久秦清玄抹了抹眼睛,笑道:“当年那场婚礼是你二人之间事,咱们谁也并不知晓,但当年没能及时送上的祝福,今日再送给阿心,想必她也是能够收到的。”
段芳踪冲他点了点头。
看一眼外间,卫飞卿笑道:“吉时已到,咱们这就开始吧。”
卫飞卿论年轻与辈分自不够资格为这两人主婚,但今日婚事本就说好由段芳踪兄长封禅与天宫几位宫主共同为两人主婚,卫飞卿自然也就占据其中一席了。
司仪由段须眉担当。
但他尚未开口,宫门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禽类长鸣。
这鸣声听在众人耳里也只是比普通的鸟叫更为响亮罢了,听在段须眉、段芳踪、封禅、卫飞卿几人耳里那却是再熟悉亲切不过。
那自是曾带着几人纵横万里的大雕发出的声音。
但大雕的主人段须眉此刻就在这殿中,他也并未吹笛召唤,那雕又为何会忽然主动出现在此处?
鸣声刚歇,那巨大的雕便已降落在光华宫门外。
一眼看出这雕绝非他往日与段须眉同乘那一只,卫飞卿面上忽然露出笑容。
下刻便见两人从雕背之上一跃而下。
就如同他与段须眉当日在枉死城中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胆大包天的跃下。
来人一男一女,眉目间颇多风霜,显见都已有些年纪,但气度与风采却未稍减,并肩站在那处便不由自主叫人觉出“神仙眷侣”之感。
段芳踪惊讶极了,抢上前迎接二人,脱口叫道:“二哥!二嫂!你们怎会来此?”
来人正是枉死城主傅八音及其夫人叶清缚。
叶清缚微微一笑,英姿飒飒,有若神仙中人:“四弟你第一次成亲咱们谁都不在,想必你是不打算成第三次,既如此,此番我与你二哥又岂能不来?”
她气质雍容端庄,但一开口便十分爽朗随意,令人颇觉亲切。
“可是我没有……”段芳踪挠了挠头,竟不觉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