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怔住了,她很想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皇上一定会的!”
可是她张不开嘴,她无法直视谢容华的眼睛,有几个理由像链条一样将她紧紧束缚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首先,她不是赵元的妻子。没有人比允央更明白妻子这两个字在赵元心目中的地位,皇后任性又残暴,而赵元却一次又一次的宽容甚至是纵容了她,这是为什么?
其次,子嗣对于赵元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允央没有子嗣,赵元从不提起,但是在他心里该有多么失望,多么无奈,这种情绪会不会积累,又会不会让赵元最终弃她而去。
还有,在赵元最关心的江山社稷上,允央又是帮不上什么实实在在的忙,她永远只是那个乖乖呆在淇奥宫里等待着他的侍妾,而这个侍妾的容颜还随着年华流逝渐渐泛黄,渐渐枯萎……
所有的这一切横在他们面前,赵元还能有多少耐心可以消耗?“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在他拥有有荣妃或是以后更多的美人后,还会这样思念允央吗?
“妹妹,妹妹!”谢容华看着允央越来越苍白的脸和几乎呆滞的眼神,忽然意识倒自己这样残忍地质问她,对于失去宠爱,本以十分脆弱的允央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走上前拉住允央手,扶她慢慢坐下来,又赶紧倒了一杯剑州小江园茶,喂允央喝下去。看着允央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她又轻轻地抚着后背说:“妹妹,你……好些了吗?”
允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你说的对,他很可能不会思念我。”
终于在允央眼中看到了一些破碎的东西,谢容华忽然没有之前一直隐隐期待的成就感,反而感到异常的内疚。
“妹妹,今天是姐姐不对。姐姐一听说淇奥宫发生了这么多事,荣妃又这样肆无忌惮地飞扬跋扈,自然心里就憋了一口气。这次过来本想看看你,却实在没想到你还这样处处维护着皇上,一点都不觉得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吗?”
允央看了看谢容华,没有表情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谢容华见她这样表情,神色越发讪讪的,好像大梦初醒一样,好像刚才那样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她。她坐在允央身边,又开始局促地揉搓起衣角,像她平时那样,有些凄楚,有些羸弱。
允央此时情绪平静了一些,抬手也为谢容华斟了一杯茶,语气里带着一贯的从容道:“姐姐你不必自责,你今天能和妹妹说这些话,妹妹心里明白,你没把妹妹当外人。”
谢容华局促不安地回答:“你这么说,也是让姐姐更加难过了。按说,今日的所做所为不像是我平时能做的,也枉费了你平时夸奖我气度非比寻常。今天一看,我也不过是如此尔尔。”
允央听她的话,看着她在宫殿里有些昏黄的光线中,故做镇静的侧影,忽然心里一阵感慨:“谢容华虽然有大智慧,大气量,但她毕竟也还是一个宫里的女人。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没得到过赵元的任何重视与安慰。甚至,因为赵元的冷漠,宫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轻视曾兰宫,可以欺负谢容华。”
“试想,在一个又一件的秋冬之交,在破败又寒冷的曾兰宫里,谢容华犯着旧疾,一夜一夜在生死边缘挣扎。在那个时候,她心里塞满了什么?可能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可是对于未来的绝望,但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赵元。所以在那一刻,谢容华一定恨死了这个男人。”
“没有原由地绝情,没有原由的厌恶,甚至在用这种冷漠在慢慢地至她于死地。不论谢容华是多么高尚,多么大度的人,她心里对于赵元肯定是恨的,这就是人性。”
所以允央并没有责怪谢容华忽然在自己心里最空虚失落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挑起自己对赵元的不满。其实,谢容华想应证的无非是她自己的心魔——赵元是一个薄情寡义,反复无常,奸诈狡猾,贪图美色的小人。
他不爱谢容华,自然对她如此刻薄。可是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是深爱允央的,可结果呢?不也是还不到两年就变了脸了吗?
谢容华的本意可能是希望允央因为这些事情可以和她一起仇恨赵元,因为在这深宫里,无人问津的寂寞深处,在了无生气岁月,毫无希望的未来,所有的情感支持都会消磨殆尽。除了最浓烈的爱与恨。
在没有爱的可能时,就只有恨能支持这些女子活下去。谢容华只是希望可能将允央拉到自己这边,成为这份根深蒂固仇恨的分享者。
看清了谢容华心里最大的秘密,允央反而对她同情起来。除了因为自己一入宫以来就得到的比她多得多,更重要的是,允央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个她惧怕出现的未来。
所谓五十步笑百步,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谢容华不留情面的质问?也许几年之后,那就是自己的样子呢?
“妹妹,你在想什么?”谢容华看着允央盯着自己的眼中神情复杂,于是有些不安地问。
“没什么。”允央轻轻握住谢容华的手:“姐姐,只有在这个时候,妹妹才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你这些年所受的苦。无论皇上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冷落于你,都是他的不对。如果还有机会,妹妹一定会当面向皇上问个明白。”
本以为允央回过神来会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挑拨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谢容华一时更加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