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从来不少眼明嘴快之人,很快的,谢斓在宫里遇见周琅,被他拦下说话,还被皇帝恰好撞见的事便传到庾太后耳朵里。
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那边的心思,太后多少也有些察觉。
庾太后正在同宫嬷嬷抱怨:“怎的陛下的意思我竟一概不知,他若看中了只管开口,难道哀家这个老婆子还能拦着他不成?”
宫嬷嬷忙规劝道:“太后这话是怎么说,谁说陛下看中谢家的女孩了?奴婢听说谢家和周家女眷私下有走动过,谢姑娘因此认识周大人倒也并不稀奇。官家虽是撞见了,不是也没说过什么吗?周大人是被官家召入宫中的,官眷小姐们名义上也仅是入宫侍奉太后几日,谁又能说出什么闲话来不成?”
太后听了她的话,气才稍微平复了些。这时,庾丽华端着一个黑漆海棠纹镂雕托盘走入殿中,含笑送到太后面前说道:“汤药刚晾凉了些,太后这回该用了吧。”
庾太后一听见“药”字,面色微苦,淡声说道:“就搁在桌上吧。”
庾丽华却没动,笑着说道:“今儿这汤药并不苦口,太医特意在方子里加了蜜梗草和甘草两样口味清甜的药草,并不影响药性。太后吃了就知道了。”
宫嬷嬷也道:“姑娘一片孝心,为了让太后少受些苦楚,想必没少在太医那里磨牙。太医院里那些都是什么人太后还不清楚吗?让他们多说一个字,多写一句话都千不肯万不肯的。上回不过是让他们把药弄得别太苦涩难咽,那温太医就跟奴婢急了,开始背起医经来。奴婢听说他们开得那方子在医书上都能翻着一模一样的,只让他们稍微用味道轻些,药性类似的替换一下,就跟要抹了他们的脖子似的。”
哄了半天,太后这才将药喝了,又拈含在口内,用以压制嘴里的苦味。
庾太后叹了口气,道:“还是丽华这孩子有心,”
庾丽华笑着接过药碗,递给宫女端了下去,佯装天真的说道:“方才听太后和嬷嬷说起谢家姐姐的事情,恰好我也想起一桩事来。”
“哦,什么事?”
见太后似乎对此有兴趣,庾丽华装模作样的寻思了片刻,说道:“谢家和周家前些时日走动频繁,听说谢太太有意将女儿许给周大人,周太太似乎也允了。但是周大人的大伯故去,需守一年的孝期,这才将定亲的事耽搁了。想来周大人和谢家姐姐私下应该也曾见过,彼此相识并不奇怪。”
太后道:“果有此事?”
庾丽华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旁人提过一嘴。”
见太后深锁眉头,庾丽华还嫌不够,又趁机提起谢采薇和庾鹤陵私会偷情的事。
这件事本身并不光彩,谢采薇又是有些身份的人家的姑娘,自然不可外传。太后所知仅是庾鹤陵强抢民女,弄出人命,并不清楚恰恰因为庾鹤陵和谢采薇的事闹了出来,才将庾鹤龄霸占民女的事翻了起来,这才被下了大狱治罪。
“你说陵哥儿是和谢姑娘的堂妹弄出了丑事,女方还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如何没人告诉哀家?”
庾丽华忧心忡忡的道:“这事本是我听爹爹身边的幕僚闲谈才知道的。爹爹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您知道,怕您听了生气。都是丽华无端多嘴了。”
说着就跪下请罪。
“你做得对!这样大的事怎能瞒着我?你爹他们也是老糊涂了。”
太后愈发动了气性,这个谢斓她从前还以为是个好的。虽说她曾和琅琊王有些关联,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她那时候又年少,作不得主。可她如今再次入宫,还在宫中私见外男,那个人还曾是和她议过亲的男子,这如何妥当?更兼她那个寡鲜廉耻的堂妹……太后在心中不耻,又不禁疑惑,莫非谢家门风清正的事竟是作伪不成?
看来这女孩长得模样太出挑,难免就轻浮些,身上容易沾惹是非。
一旁的宫嬷嬷从头看到尾,心中对庾丽华生出了一丝不喜。这女孩子心机深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术不正。她千方百计的讨了太后喜欢,又毫不犹豫的拿太后当枪使。太后是个实心眼的,万一因为这件事和皇帝较起劲来,岂不是吃了大亏?
宫嬷嬷开口道:“太后先别忙着动怒。若太后对官家不放心,提醒一句也就是了。陛下选后是朝廷大事,满朝文武的眼睛可都盯着呢。不说哪家的闺秀品行有失,就是对身边的人管教不严他们都心里有数。与其咱们听着人云亦云的,不如相信众位大人的眼光。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远非后宫这些没事闲的爱嚼舌根子的小货们可比。”
“不怕太后着恼,陛下是明君,断不会因为一些妇人的小伎俩就迷了心智。况且谢大人和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谢大人国之栋梁不必说了,他的夫人出身阳南宋氏,门风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提起世宦之家头一个就是宋家。太后总说看女孩的教养先看其母便知,想见着她教出来的女孩不会差了。”
“那谢斓因为当年被太皇太后另眼相待的事树敌无数,至今还有人看她不顺眼,焉知不是墙倒众人推,这里面没有旁人趁机编派不实之言?要知道,一件事只因为说法不同,就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方才姑娘不是也说了,有些事她也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太后若要拿些个捕风捉影的事认了真,若其中内容有不尽不实之处,岂不是太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依奴婢看,这些事还是先行查证过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