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紫鹃在门外低声道:“二奶奶慢走。”
黛玉憋了许久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雪雁亦是脸色苍白,语带哭音:“太欺负人了,这还是亲戚呢。”
春纤忙取了一条大手巾在热水中绞了,轻声道:“姑娘,搽把脸吧。”一面悄悄将手背在背后对雪雁摇了摇,她二人自幼为黛玉伴读,彼此极为熟悉,且春纤稳重,为人灵慧周至,性子爽直的雪雁对她极为信服。见得春纤如此,知道自己言行不妥,怕给人留下把柄,给黛玉带来后患,也就咬着唇不吭声了。
一时紫鹃从外面回来,关上门强笑到:“姑娘,这时辰也晚了,早些安置了罢。”
黛玉从床上强支起身子,喘吁吁的道:“雪雁,明儿好生理理,将宝玉旧年落在咱们这儿的东西都清出来,送回怡红院去,省得招人的眼,还嫌招的闲话不够多嘛?”
紫鹃身子一颤,脸色惨白,抖着唇瓣道:“姑娘,我……。”
眼眶儿一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怪她要那么做,实在是当日老太太亲口许了的,若是姑娘跟宝二爷的好事成了,便让自己长长久久的跟姑娘在一起,不离开自己的家人。
在紫鹃看来,姑娘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老太太的安排已经是极好的了,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比老太太的安排对姑娘更好?
黛玉使劲一咬唇,顿时口中一阵咸甜,只是这身上的疼哪里抵得过心中的痛?白着一张小脸,眼睛又黑又深,冷冷的道:“从明儿起,你们都好好的给我立规矩,叫院里的妈妈们也经心点,一来二去的都大了,我可不想听见别人嚼我林家的舌头。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若是再连林家名声也堕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爹爹娘亲,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她的话说的又快又急,一句话说完,已经喘不过气来。
雪雁连忙拍着黛玉的背给她顺气,春纤忙又绞了一张帕子给黛玉搽脸。
雪雁轻声劝道:“姑娘快别说了,这些我们都省的,明儿再敲打敲打那些妈妈们,这些年仗着姑娘宽厚,背后不知生出多少事来,要说我们这还是好的,瞧瞧二姑娘和宝二爷那里,那才叫热闹。”
黛玉苦笑道:“傻丫头,我哪能和他们比啊,行了,都别干站着了,各自歇了罢。”宝玉自是不用说了,便是迎春,人家再不济也姓贾,是地地道道的贾家人。那里似自家,摆明一个外姓人,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偏老太太又疼爱异常,连别人本家的都靠后了一步,人家不欺负我,还欺负谁去?
众人尽皆默默,一时散去。
黛玉满心忿怨,哪里睡的着。想自己已经退让这个地步,他们竟然都还不罢休,究竟要如何?实在不行,自己还有一死,断不让这些狠心贼子污了去。一时又怨父母死得早,竟都未给自己一个安排,自己以后究竟该如何是好?心中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竟如轱辘一般。喉间又苦又辣,眼中酸涩,直哭了大半夜,窗间透白方才朦胧睡去。
恍惚间,却到了一个清幽所在,小桥流水,绿树清溪,黛玉心下暗自诧异:此为何处,却是好生眼熟。伸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身边一株小树,一阵亲切涌上心头,惊讶道:“倒似自己在这里活了一生一世,竟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如我家一般。”
耳边似有人在轻柔呢喃:“黛儿,这本是你的家啊,离开才多久,便连家都不识了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黛玉几不可信,一把扑进那人的怀里,连声道:“娘亲,娘亲,你到哪儿去了?女儿想死你了,你和爹爹到哪儿去了?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女儿?他们都欺负我,呜呜。”
贾敏轻抚黛玉的背,“娘亲不是告诉你了要远着宝玉嘛?”
黛玉仰着头,眼中兀自含着泪水,“可是娘亲,你知道吗?自从你和爹爹离开后,这就只有老太太和宝玉真心对我好。娘亲,你别走,要走就带我一起走。”黛玉觉得,只要母亲在自己身边,哪怕就算是要面对死亡,她都不会畏惧。
贾敏轻轻理着女儿的头发,微笑着说:“怎么,宝玉对你不好嘛?”
黛玉苦恼之极的道:“可是宝玉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娘亲,你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要是有娘亲你在,哪里用得着我一个女孩儿来操心这些事?
贾敏拉长了声调说:“哦,我还真不知道我的玉儿眼睛这么好,连这也看出来了,我可记得我的女儿傻呼呼的,人家给个棒槌,你就认做针了呢。”
黛玉大羞,将头一低,往贾敏怀中一钻,撅着嘴道:“娘,我不跟你玩了,你就知道欺负人家……。”
贾敏轻轻顺了顺黛玉的背,平复一下她的情绪,笑着拉起黛玉的手说:“走,娘亲带你去见几个人,她们等你很久了。”
黛玉奇道:“谁呀,我认识她们嘛?这儿是哪儿啊?爹爹呢?”
贾敏不答她的话,只柔声道:“乖,你跟我来,见到她们,你也就知道了一切,到时你再做决定。”
黛玉一头雾水,她们?她们究竟是谁啊?只贾敏又不理她,只好闷头跟在后面。
贾敏扶花穿柳,转过一道曲巷,便见前面恍惚一处烟霞小院,庭前几株叫不出名的花树,人声寂寥,更显得此处分外僻静。
黛玉心下大奇,怪道:“这是哪儿?怎么我觉着好像来过这里似的?”
话音未落,便听一人笑道:“你们听听,可有这般糊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