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税率的本质其实就是劫富济贫——劫地主士绅阶级的富,济国库的贫,好让国库有更多的钱可以用于其他方面,比如教育、民生、军事等方面。
除此之外,阶梯税率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通过行政手段来减缓贫富差距的增大速度。
所以民间的地主士绅和未来的地主士绅,也就是太学的这些生员们才会像炸了锅一样。
正如杜德机说的那样儿,背叛自己阶层的人或许有,但是绝对没有背叛自己阶层的阶层。
简单点儿说,就是哪怕没有陈东跳出来,也肯定会有陈西陈南陈北跳出来,然后代表着地主士绅阶层来反对阶梯税率,因为阶梯税率动了整个地主士绅阶级的蛋糕。
赵桓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沉默了半晌之后,赵桓才忽然望着杨时问道:“何为士?愿杨爱卿有以教朕。”
杨时有些懵,回过神来后赶忙躬身道:“启奏官家:士者,事也。数始於一,终於十。从一从十。推十合一为士。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故能事其事者称士。”
赵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包括许许多多的穿越者在内,或是因为本身不学无术的原因,或是因为自身利益相关的原因,所以基本上就没人研究过“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实际上,在春秋战国时期,只有纳税才能成为“士”,从此成为贵族中的一员,拥有一定的特权。所谓“有百万带甲之士”,基本上就是指自家有一百万能随时操刀子砍人的纳税人,战士一词也是由此而来。
需要注意的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士”才是战争的主力,需要上战场上玩命的就是这些人,因为他们享受了“士”的优待,自然也要承担“士”的义务,而平民百姓是没资格上战场的,充其量也就是做些后勤辅助工作,连军功都算不上。
但是到了汉朝以后,“士”的含义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向着“士绅”转变,然后这些“士”们就莫名其妙的拥有了不纳税的特权,反而是那些连顿饱饭都吃不起的平民百姓成了纳税主力,还要被征召从军。就像刘邦说“士不教不得征”一样,这里的“士”就不再是指的贵族,而是指的普通百姓。
然后“士”这个阶层从此就像一个被一代代惯下来给惯坏了的熊孩子们一样,什么好处都想要,什么事情都想掺和掺和,哪怕是看见别人吃狗屎都想抢着咬一口,但是却又不想承担任何的义务。
大宋的这读太学学生们自然也是这副德行,赵桓也因此而问杨时,什么才是“士”。
在赵桓看来,满朝文武之中能称之为“士”的,有名有姓的大概也就只有宗泽、李纲、种师道、岳飞外加一个现在名不见经传的虞允文,剩下的充其量都只能算做是“官”,还是不怎么合格的“官”。
因为再怎么差劲的“士”,也得跟汉唐时的那些读书人差不多,起码得有操刀子砍人的本事吧?一个个只知道子曰诗云,成天就想着喝最烈的酒,嗑最嗨的药,当最潇洒的官然后玩最漂亮的女人,那特么也配称“士”?
蛀虫而已!
尤其是像陈东以及那些还没有成为“士绅”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为“士绅”发声张目,说他们是蛀虫都特么侮辱了蛀虫!
“太学生陈东等生员不思读书报效,妄议朝政,私泄禁事。”
沉默了好半晌之后,赵桓才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吩咐道:“革去太学学生陈东以及联名上书者功名,由顺天府遣人押解回乡,从此后永不叙用,三代内禁止科举,由顺天府遣人押解回乡。”
杨时登时就愣在了朝堂上,就连李纲也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陈东等人固然有错,可是如此处罚,是否过了些?”
李若冰同样站出来,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陈东等人其行难恕,其情可原,革其功名为乡也就是了,何必再牵连三代?”
就连刑部左侍郎沈颢也站了出来,拜道:“启奏官家,刑部不敢奉诏。”
赵桓曲指敲了敲龙椅扶手,笑眯眯的问道:“为何不敢奉召?”
“启奏官家,陈东等人之行,可杀,可流,唯独不可牵连三代。《宋刑统》中,并无这一条。”
沈颢躬身拜道:“若官家想要牵连陈东等三族,可先修改《宋刑统》,将牵连三代的律条加进去,然后臣等可以奉诏。”
赵桓意外的瞧了沈颢一眼,然后依旧笑眯眯,却又语带杀机的说道:“《宋刑统》固然没有牵连三代不许科举的律条,但是《宋刑统》中却有诛连九族的律条。”
“官家欲因言而罪人耶?欲重启党锢之祸耶?”
沈颢却摇了摇头,说道:“陈东等人并非谋反,亦非谋大逆,不在十恶,何以诛其九族?若官家欲杀陈东,可腰斩,可斩,可绞。若官家不欲杀陈东,可流,可徒。唯独不可诛其九族,亦不可牵连三代。若官家一意孤行,无视律令,上行下效之下,只怕将来言路堵塞,使天下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赵桓嗯了一声,瞧着沈颢的目光也终于缓和了下来:“那就依沈爱卿之言。不过……”
一句话还没说完,设立在宫门外的登闻鼓却咚咚咚的响了起来,沉闷的鼓声远远传到大殿,震得所有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赵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随口吩咐无心派人去打探之后,便曲指敲着龙椅扶手——
这个时间点,多少年都没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