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朝这里走过来。那女的似乎并不情愿,被那男的拉着手臂一路拽了过来。那男的头发蓬乱,络腮胡子长了一脸,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人。女的紧缩着身体,低着头,我无法看清她得脸。哈勃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喉咙里发出闷雷一样的声,表示对敌人的警告。
男的看了看我手里的匕首,说:“你为什么杀了这孩子?”他声音有些沙哑,口气很平静。
那女忽然颤抖了一下。
“你觉得活下去或死掉哪个对这孩子更好?”我说。
“死掉。”他说。
说完他便拉着那女的转身要离去。女的看起来十分害怕。
我叫住了他,说:“你们是谁?”
“我只是带她来看看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他说。
“她是谁?”我指了指那个女的。
“孩子的母亲。你的狗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走到女的面前,问她:“你认识他吗?”
她像触电了一样,浑身一抖,连连后退。
“她不认识我。”男的说。
“那你放开她。”我说。
“你告诉他,告诉这个路见不平的英雄。”他对她说。
那女的拼命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就是这样。”
“他说的是真的?”我问她。
“我养不活他,我养不活他,我不想要他!”她哭着大叫起来。身体像一个木偶一样摇晃着,像要极力挣脱枷锁。
“你的孩子,被老鼠和狗吃了。”我说。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惩罚我吗?来啊,杀了我啊!”她大吼大叫起来。一条手臂被依然被男的紧紧抓着:“放开我!混蛋!要么你杀了我!”
“你是谁?”我问男的。我心里疑惑他会不会是孩子的父亲。
没等他开口,那女的便替他回答了:“是啊,你是谁啊?我怎么处理我的孩子关你屁事啊!警察都没了,要你来多管闲事啊?混蛋!快放开我。”
接着她又开始对着我叫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个王八蛋,神经病,”她转向那个男的,“操你妈,快放开我。”
“你说应该怎么处置她?”男的问我,脸上浮起诡异的微笑,“你的狗还饿不饿?”
女的看了一眼哈勃,若不是男的拉着,她早已跪了下来。她看着我说:“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生出一个孩子,将他抛弃在垃圾桶里,被老鼠吃掉了半个身体,就好像这孩子来到世间的目的,就是为了遭受你的罪行。你罪不可恕,死不足惜。”男的对女的说,好像在宣布判决结果。
“放了她吧。”我说。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看见这颗树了吗?”他说。
我和那女人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垃圾桶旁边的树上。他一只手忽然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贴在树上,另一只手拿出了别在腰后的绳子,将她腾空绑在树上。他技术娴熟,女人挣脱不得,最后双脚离地,死命乱踢,大喊大叫。然后他拿出一个削尖的木棒,又从口袋掏出一把锤子。女人意识到厄运将至,双眼睁圆,绝望地看着他将那木棒一点一点敲入她的胸腔,直到木棒的一头从树的另一面穿了出来。然后他取下了绳子,塞进衣服里。那女人便被钉在树上。木棒没有插在她的心脏位置。她还活着。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想死,但是她说不出话来。
“我只有一根绳子。”他拿着绳子说。
然后他转身要走,嘴里嘀咕道:“这已经是七天里遇到的第二个了,这帮罪人。”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你不走吗?”
我举起匕首,在她的心脏处连刺了两刀。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死亡这惩罚对她来说太轻了。”他恼怒地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三柳周围的迷雾?”我说。
“废话,就是因为这破玩意儿,害我回不了家,呆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迷雾里有一群人,他们把三柳变成了这个样子,然后自己躲在迷雾里,他们的罪孽比这个女人要重,如果你想惩罚他们,我可以帮你。”
这个男的叫杨巴,是我为了对付苏懿雯和他们的主找到的第一个人。他也是异乡人。当时他试图徒步周游全世界,不料进了三柳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一生中,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最大,”他说,“这个破地方,我不认识一个人,天天一个人乱走,乱想,直接导致了我变成一个精神病。”他将自己称作“精神病”,因为他想惩罚所有罪孽深重的人,他说:“这种使命感就是精神病的特征,老觉得自己是法官,不是脑子坏掉了是什么?”但他无法克服这种使命感,有时候可以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他和另一个自己的激烈斗争。
自从杀死了那个婴儿,我就时常告诉自己,你连婴儿都杀过,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那个被我杀死的婴儿成为了我力量的来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哈勃不再吃施黛兰喂的剩饭和蔬菜。每天入夜,它就跟着我到镇上游荡,啃食街边的尸体,连皮带骨一块儿嚼碎咽下。这是它的第二次生命。它比以前大了一圈,雄壮有力,叫声如野兽,眼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好像那些死人的磷光在它目中闪耀。幸运的是,三柳的街上,总是不缺死人。
我和杨巴每晚都要在那个婴儿死掉的地方碰一次头,看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