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底层下手,瓦解宗室,随后再集中力量,对付那三十几个藩王,这是唐毅早就确定的方针。
他没把藩王看在眼里,一帮圈养的肥猪还能反天吗?
唯一值得唐毅担忧的就是舆论,还有隆庆的心态,所以他一直摆出柔软的身段,直到隆庆和百官都受不了了,唐毅才往前走一步。
只是他没有想到,几十年的承平,竟然让藩王们妄自尊大,伊王朱典楧反了,辽王朱宪?也跟着造反了。
接着又有消息,大同的代王朱廷埼起兵,乘虚攻占城池。
一下子又叛了两大藩王,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相比伊王,都重要得多,大同乃是九边重镇之一,虽然击杀了俺答,防线北移,但是大同镇依旧重要无比,唐毅立刻下令,要求三边总督王崇古,宣大总督李天宠立刻调兵,收复大同。
九边名将云集,能臣无数,对付代王不成问题。
倒是荆州的辽王,有些麻烦,荆州扼守长江汉江之间,中原腹心,水陆枢纽之地。辽王作乱,一旦霸占了荆州,切断航运,立刻就会大乱。
近几年,由于苏松土地有限,棉花种植大部分移到了江汉平原,荆州有失,棉花没法运到东南,立刻就有无数作坊停工,事关重大,十万火急。
偏偏在湖广一带,又没有强兵驻守。
到底该派谁去呢?
唐毅沉吟了一阵,对了,荆州又称江陵,正是张居正的老家,眼下张居正还在江南清查田亩,就让他去督军。
得到了隆庆的允许,唐毅立刻拟旨,任命张居正为湖广督师,同时派遣巡江参将徐邦阳协助张居正,共同剿灭辽王之乱。
旨意下达之后,唐毅又连续向山东,山西等地派出信使,要求各地方官吏必须加强戒备,严防再有藩王作乱。
忙活了一个通宵,又折腾到第二天下午,唐毅总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内阁回到了家中。他想着休息一阵,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去把三位谋士请来。
“按理说老朱家的子孙都被养废了,伊王之乱,说穿了多一半是逼出来的,这辽王和代王凑什么热闹?”
当着谋士,唐毅没有藏着掖着,王锡爵的种种作为,都是唐毅授意的,甚至还担心王锡爵鲁莽,让申时行从旁协助。
按照唐毅的想法,一个藩王的脑袋就够立威的,毕竟是皇天贵胄,杀了太多也不好看。可是他们为什么都冒出来了,真是想不通啊!
三位谋士互相看了看,王寅先开口了。
“大人,您知道张居正的原名吗?”
“不就是白圭(龟)吗!”唐毅笑道,大凡有些了不起的人物,出身都有异象,什么红光啊,香气啊,天降莲花,喜鹊鸣叫……自从唐毅入阁拜相之后,也有人说他出生的时候,有一颗大星分外明亮,一道星光射入唐家,香气三日不绝,有一仙长路过,言说此子那是文曲星下凡,辅政治国,贵不可言。
唐毅敢说,这话绝对是骗人的,唐慎早就提到过,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阴雨天,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到。
不过人们就是好这一口,唐毅也只能无可奈何。
张居正从小就顶着神童之名,他祖父张诚在他出生的前一天,梦到了水中爬出来一只白龟,分外欣喜,就给张居正起名叫白圭,直到入学,才改成了居正。
“大人,您可知道又为什么要改名字?“
“我哪知道张家的八卦!”唐毅随口道。
“唉,大人,都因为一个人。”
“谁?”
“辽王!”
唐毅惊得坐起来,“莫非张居正和辽王有仇?”
王寅点点头,“此事说起来话长了。”
辽王一脉本来是在大宁都司,和江陵天南地北,根本不挨着。直到朱棣撤销了大宁都司,辽王才被移国到了荆州。
张居正的祖父张诚从一个小吏,一直干到了县丞,老人从小教张居正念书,对他倾注了满腔心血,就在张居正九岁那一年,张诚被召入王府饮宴。直到半夜,才被人送了回来,只说张诚喝多了,等到张家人把他抬进来,却发现张诚嘴角带着血,牙关紧咬,脸色紫青,已经昏迷不醒。
傻瓜都知道不是喝醉了,赶快请来大夫抢救。
大夫也都束手无策,一直拖了三天,张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断断续续告诉家人,因为他不肯给辽王府方便,引来了辽王的不满。
在酒水之中,下了毒药,是辽王害死了他。
说完之后,张诚就吐血而亡,到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祖父清廉为官,刚正不阿,竟然被辽王给害死,对张居正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从此之后,张居正刻苦学习,少年登科,入选翰林院,拜在徐阶门下,转眼三十几年过去了,老辽王已经死了,换成了他的儿子,可是仇口依旧,甚至埋得更深了。
几十年前,张家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官,辽王是高高在上的藩王,如今张居正已经是排名第五的阁老,天子老师,手握重权,优势逆转,张居正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王寅讲完了故事,唐毅吸了口气,“莫非辽王叛乱,里面还有故事不成?”
“没准!”沈明臣插嘴道:“张居正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物,他又掌着清丈田亩的大权,东南都在他的管辖之下,暗中下手,把辽王逼反了,没什么不可能的。”
王寅难得赞同,“句章说的有理,大人您看要不要?”
“要如何?”唐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