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搂不住火,换成唐毅,他要么不说话,要么给杨博和徐阶挖坑,让这俩人狗咬狗该多好了。
偏偏高胡子冲到了最前面,大赞杨博干得好,这是很落人口实的事情,一旁的郭朴眉头紧皱,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着急。
杨博到底是老狐狸,他不动声色,淡淡说道:“高阁老,言官铁骨铮铮,捍卫道义,不避生死,很是值得钦佩,然则自严党用事以来,不断安插羽翼,任由私人,以致科道崩坏,沦为党争的爪牙和马前卒,已经丢失了言官的荣耀。先帝一意修玄,言官不能匡正社稷,多有罪责,其中名声狼藉者,所在多有,把这些人除去,也是为了维护科道尊严,让他们更好监督朝政。”杨博轻飘飘把罪责推给了严嵩,推给了嘉靖,功力着实惊人。可惜他所言却不是事实,的确有一批恶劣的言官留了下来,只是这些人早就被徐阶收编。唐毅喜欢招降纳叛,徐阶同样有这个好
尤其是言官,最重名声,名声不好的人,随时会被干掉,逼得他们不得不全力倒向徐阶,成为最忠心,也最好用的打手。
结果一下子被宰了十几条恶犬,老徐那个腻歪劲儿就不用说了,如花似玉的孙女啊,就这么打了水漂了
徐阶就好像被爆菊了一般,难掩愤怒,可是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徐阶扫了一眼高拱和杨博,又向窗外看了一眼,随机将目光收回。满心之中,只剩下震撼,还有那么一丝恐惧。
杨博不惜和自己翻脸,保护了唐毅的人马,高拱又如此得意忘形,莫非这三个人已经手拉手了
徐阶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这三位拿出任何一个,徐阶应付起来都很吃力,杨博根基深厚,高拱圣眷无双,唐毅圣眷不差,手段千奇百怪,手下势力惊人。
如果这三位结成盟友,一起发难,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份轻飘飘的名单,重若千斤,徐阶竟然愣住了。
高拱又忍不住了,挤兑道:“阁老莫非觉得名单有什么不妥,您老提出来,一切好商量。”
商量个屁
京察何等大事,杨博又是和徐阶比肩的托孤老臣,他拿出来的名单,除了隆庆,谁能更改,现在提出来,不是自取其辱吗
“高阁老,京察自有京察的规矩,吏部主管,都察院协助,六科拾遗补缺,许是高阁老经历的少了,以为一切权柄都在内阁须知道,我辈终究不是丞相,辅臣重在辅字,上承君王,下领百官,切莫以丞相自诩,忘了本分”
老徐一肚子怒火,借着高拱一招之错,夹枪带棒,好一顿训话,弄得高拱老脸通红,差点闭气,却没法反驳。
只能拱手,黑着脸道:“我替元翁送送杨部堂。”
这位老兄也不理徐阶,直接跟着杨博出了值房,郭朴在后面也溜了。
“痛快,实在是痛快虞坡兄,你这一手可是大大出乎老东西的预料啊”高拱难掩喜悦。
杨博叹口气,“唉,肃卿兄,言官都是属疯狗的,老夫教训了他们,只怕这帮家伙不会答应的,到时候还要靠老兄周旋。”
“放心吧”高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徐阶说的不错,我不是宰相,可是他徐华亭也不是,遇到了事情,还要恭请圣裁,我就不信,陛下会站在他那一面”
杨博含笑点头,有高拱在前面送一个孙女,就算送一百个,老杨博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问题就是唐毅能不能说了算,是不是虚晃一枪,逗自己玩
要是那样,杨博拼了老命不要,也会和唐毅周旋到底,绝不放过。
好在唐毅信守承诺,通气之后,第二天顺天银行的主事,唐毅的徒弟吴天成就主动找到了在京的晋商代表。
交通行这边全力配合,双方商定好了方案,户部历年拖欠大户借款多达一千多万两,其中七成都是晋商的。
可以利用借款,逼迫朝廷让出宝钞发行权,而后由晋商代理,发行新的宝钞,交通行会认购五百万两,晋商则是在苏州设立铸币厂,交通行享有每年三百万元的铸币额度。
双方谈妥之后,交通行首批二百万两白银就存入了合盛元的名下,真金白银,再无更改。
杨博和晋商都觉得唐毅让得有些太大了,大到出乎预料,弄得他们措手不及。可转念一想,唐毅多半还是醉心权力,想要渡过难关,奔着入阁拜相。
殊不知货币发行权落到了晋商手里,谁当首辅又能如何
从此之后,晋商的江山铜打铁铸,再也无人撼动
说句狂话,哪怕改朝换代,都动摇不了晋商的根基。事关千秋霸业,区区一个女子,能值几个钱,不得不说,徐阁老的格局和胸怀,比起杨博和唐毅,还差着很远。
京察结果公布出来,各方人马还算平静,唯独六科给事中,还有十三道御史,一下子都炸锅了。
开什么玩笑,足足十几个言官被罢黜,成为死伤最惨重的衙门。
科道言官是干什么的,就是监督百官的,结果监督的人毛病比被监督的还多,这往后还让大家伙怎么抬头做人啊
再上书弹劾,也底气不足啊,人家就问你,为什么那么多言官被贬官回家了岂不是有嘴说不清吗
“奇耻大辱,实在是奇耻大辱”有人破口大骂,“我们科道言官,一身铁骨,两袖清风,秉承祖宗家法,斗权臣,战阉竖,谏君父,佐社稷,二百年间,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