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书房,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映衬出一张苍老的面容,相比数日之前,徐阶似乎老了五岁一般,高涨的心气也被打落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老头,眉宇之间,带着化解不开的愁绪。,.
败了,十拿九稳的一场战斗,他失败了。
廷推打成了平手,徐阶立刻感到了不妙,他还想发动第二轮的投票,或是重新推举人员,很可惜严嵩父子没有给他机会,严阁老立刻提议恩自上出,要恭请圣裁。
徐阶虽然担忧,可是他哪能当着百官的面,说让嘉靖滚蛋,老子说了算。他只好妥协,廷推结果送了上去,两天之后,嘉靖终于圈了欧阳必进,在郭朴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
吏部尚书失之交臂,徐阶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唐毅的话,如果吏部落在了严党手里,凭着外察和京察,把自己的势力剪除一空。到那时候,严党就真的独霸朝堂了。
哪怕严嵩死了,严世藩依旧可以遥控严党,把他彻底架空。十几年苦心隐忍,竟然落如此结果,徐阶的伤感失落可想而知。
他不会把自己最落魄,最丢人的一面展现给唐毅,唯一能让徐阶推心置腹的只有心腹爱徒张居正。
对着老师,张居正同样悲愤,但是他并不气馁。
“师相,这一次廷推您和严阁老各有十八票,也就是说,双方打成了平手,只要稍微加一把劲,严嵩就完蛋了,您老已经让天下的正直之士看到了希望,何必妄自菲薄。”
话是开心锁,徐阶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叔大,账不能这么算,欧阳必进拿到了吏部尚书,就等于手握生杀大权,严党必定会剪除为师羽翼。再有这一次是陛下钦点欧阳必进,就表明陛下还是偏袒严党的,那些又会倒向严嵩的。”
人心就是如此玄妙,徐阶胜券在握,各方都看好他,结果还没有拿下。对于徐党,还有中立的官员都是巨大的打击。这些人难免就会看衰他徐阶,认为他永远没有本事胜过严嵩。等到下回廷推,徐阶能维持住十票以上,就已经不错了,想要和严嵩分庭抗礼,痴心妄想。
“唉,师相,要是不推举郭朴就好了,他比起欧阳必进,还是太弱了。”张居正懊丧道。
徐阶看了他一眼,心里发苦,傻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
郭朴是河南人,是高拱的同乡,两个人关系密切,徐阶曾经想过再推唐顺之,凭着唐顺之的名望,加上圣眷,比起欧阳必进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一旦唐顺之执掌吏部,拥有人事大权,加上唐毅翻云覆雨的本事,这对师徒联手,必定所向睥睨,无人可挡。
徐阶不想斗倒了严家父子,再培养出唐氏师徒。
别看唐毅也叫他师相,和张居正的“师相”根本不是一个层次。而且唐毅也知道好歹,没有主动争取。
徐阶盘算着推郭朴接替吏部尚书,就等于抓住了一半的裕王党,接下来布局就从容了。
谁知道,算盘打得叮当响,竟然在最后一刻翻盘,嘉靖为什么会选择欧阳必进啊,真是令人费解
徐阶和张居正密议,在京城的一处小四合院,有两个人也对面而坐,四个小菜一壶酒,边喝边聊,气氛比起徐阶那头轻松了很多。
“行之,徐阁老一定很失落吧”
唐毅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人家有泪水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流。”
对面的红脸大汉抓着长长的胡须,蹙着眉头,“我就是想不明白,徐阶为什么不培养你当接班人我可不是奉承你,论起你的手段和为人,比起那个张居正要好多了。行之,莫非正如外面传言的,张居正是徐阶的私生子还真别说,他们俩五官还挺像的”
噗
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哪跟哪啊
光是个头儿张居正就比徐阶高了一脑袋,能看出他俩是父子,该多瞎的眼睛
“我说陆太保,你怎么也学人家嚼舌头根子啊天底下的密辛谁能有你们锦衣卫知道得多”
对面的大汉竟然是锦衣卫太保陆炳陆文明
喝干了杯里的酒,唐毅又给陆炳满上。
“唉,行之老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所知也是有限,别的不说,就拿九阳会来说,我就栽了个大跟头啊”
见陆炳总算提到了正题,唐毅把筷子放下,低声问道:“陆太保,你上次不让我查九阳会,莫非你们锦衣卫”
“球”
陆炳气得一拍桌子,“说起来也有十来年了,有一次锦衣卫的弟兄办事,看上了一只肥羊,结果让一帮孙子捷足先登。我一怒之下,就让人追踪九阳会的据点,抓了他们几十个人。”
唐毅一脸黑线,心说哪里是锦衣卫,整个一个土匪山大王。
还真别说,遇到唐毅之前,锦衣卫主要来钱的路子就是绑票,他们在行动之前,都摸清楚对方的底儿。
保证勒索的赎金拿得出来,而且还不至于闹麻烦。当年就因为绑架的事情,陆炳犯到了夏言的手里,被老首辅给好一顿训斥。
夏言一时妇人之仁,放过了陆炳,反过头,陆炳和严嵩联手,把夏言给黑了
“陆太保,既然在十多年前你就发现了九阳会,怎么不斩草除根,任由他们发展壮大啊”
“唉,早知道尿炕就睡筛子了。”陆炳懊恼道:“当年我抓到了九阳会的一个坛主,结果宫里面有人找到了我,说是求我法外开恩,下面的人日子过得难。接着严世藩也找到了我,好一顿说情。行之,你说说,小小的九阳会,牵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