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贺新年都在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中度过每一天。做官最怕什么?最怕的不是纪委来敲门,最怕的其实是纪委来找你,又从你家搜出赃款。
赃款,这才是最要命的,一把插进心窝子里的刀。
贺新年第一天心脏病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那笔从井壁里搜出来的五百万现金简直就像一根索命绳一样,套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既惊恐,又惶然,于是想着想着,心律再一次波动起来,幸好在医院里,身上连着仪器,值班的护士看到心电图不对,赶紧喊来医生,总算没让贺新年再一次跑到鬼门关旁溜达。
这两天,纪委的人没再来找他问话,似乎是怕刺激到他,想等情况稍稍稳定一下再进行调查。
过了两天难得的平静日子,他的病情总算平稳下来,如今检察院已经介入,双规按程序已经结束,要转到看守所一类的地方进行监押。
看守所有医生,虽然看不了大病,不过看护一下还是可以的,何况是独自住在一间房子里,条件比那些几十人挤在一起的大监仓要优越许多。
贺新年今晚的确没有胃口,这几天他的胃口一直都不好,扒拉了几口饭菜便缩进被窝里,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到了晚上,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房间外头说话,话声不大,贺新年迷迷糊糊听了一下,以为外头的警察在交班,于是翻了个身,头朝里闭着眼打算继续睡一觉,现在他顶喜欢睡觉,在梦里,只有睡着了,才真的没烦忧。
过了一会儿,房间外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吱呀的一声推门声却传入耳鼓。
贺新年打了个激灵,却没有马上转身,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很快,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朝自己床边慢慢走过来。
房间外走廊上的昏暗灯光射入房间里,发黄的墙壁上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也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抑或是贺新年自己睡眼惺忪,那个影子鬼魅一样,扭曲、恐怖。
他猛然转了个身,惊恐地想看清是谁来了。
床前确实站了一个人,灯光照在他的背上,反倒让面容一片模糊黑暗,看不清是谁。
“你……”
他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一个字。
来人声音压得很低,而且冰冰冷冷,像从太平间的停尸房里传出来一样:“刘小建让我来问候一下你。”
“刘小建……”贺新年瞳孔瞬间增大了一倍,他极力想看清来人,却看到对方慢慢从腰里抽出一支七七式手枪,抬起来对着自己的脑袋。
杀人灭口!?
贺新年心中狂震,这刘小建看来是怕自己嘴巴不严,所以派人来灭口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开始竖了起来,那黑洞洞的枪口在微弱的灯光下翻着诡异的光芒。
贺新年简直可以感受到枪口上那阵冰凉,死亡的恐怖就像那个巨大的黑影,将自己死死笼罩住,他整个人忍不住狂颤起来,觉得脖子上似乎勒住了一条绳子,透不过气来。
咔擦
清脆的拉枪栓声传进耳朵里,贺新年忍不住又是打了个冷战,心口忽然剧痛起来。
“你……救……命……”
他想喊,却发现自己似乎是窒息了,喊不出声音来,就像一只小虫子在自顾自啾啾而鸣,显得孱弱不堪。
枪口慢慢顶了上来,贺新年已经呼吸不过来,胸口的疼痛让人面容扭曲起来。
药!他即将消失的理智告诉他,桌上有一瓶救心丹,是他的救命药。
他赶紧伸出手去,抓桌上的药瓶。
那个黑影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轻轻用手背把药瓶推到桌子的角落里,让贺新年的手够不着。
贺新年是老海关,干过缉私这个行当,侦查过无数的走私案件,他马上明白,这人十分聪明,用手背推开药瓶,是不想在上面留下指纹。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敢再这里开枪!他绝对不敢!这里是看守所,一开枪,警察、武警都会闻风而来,他真的敢吗?
不过生理上的痛苦已经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忽然又觉得,这人肯定会开枪,他是来索命的,是刘小建派来杀自己的!
他死死盯着那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之间那只手指一点点把扳机往里压去。
贺新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困难。
啪
清脆的扣扳机声传来,贺新年虽然没听到枪响,仍旧被吓了一大跳。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简直差点跳出了自己的胸膛,脑门上一热,觉得血都冲到了脑袋上,双眼一黑,人马上昏死过去。
彻底昏死之前,他终于看清楚了来人,不过此时的他只能在心里恨恨地尖叫出那人的名字曾春!
生命像是留在毛巾里的水,整被一点点挤出躯干,贺新年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慢慢往屋顶上飘去……
曾春看着双目圆瞪的贺新年,伸出两只手指在他的鼻孔处停了一下,感觉呼吸已经相当微弱,气若游丝,又摸了摸颈部的脉搏,似有似无。
他看了一下表,知道这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后几十秒钟。所幸的是,他是优秀的刑警出身,多年来的职业素养给了他异于常人的镇定。
曾春把贺新年的脑袋转向里屋,再扯好被子为他盖好,伸手把药瓶轻轻推回原位,又慢慢往门口退出去,非常仔细地看了看地面,确定没留下什么脚印之类,这才掏出一张餐巾纸,重复进来时候的同一个动作,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