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隆隆,这样的季节总是说不清的情绪。
关上车门,踏进宅子的祁薄言没想到祁老爷子把沈记绾请到了大宅里。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祁老爷子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沈记绾聊天,看得出来老爷子今天心情极好,平日里的刻板严肃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和蔼”的笑容。祁母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偶尔搭几句话。
“薄言,来来来,这是记绾,你们见过的”。祁老爷子倒是先喊了祁薄言,一见他进门就迫不及待的介绍,沈记绾也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刚刚换好居家鞋的祁薄言。
祁薄言深知这是老爷子一场相亲会。淡淡的喊了声“老爷子”,朝沈记绾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沈记绾她是见过的,当年他上大学办升学宴那会儿,祁老爷子特地隆重介绍了沈家一大家子,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这是老爷子一厢情愿认定的亲家,不过他一直冷漠相待。
沈记绾淡淡的打量了一下祁薄言,高大俊朗,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下面配上一条藏青色西装裤,很寻常的职业装在他身上却穿出了英气逼人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疏离。和这样的男人联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今日她特地打扮一番前来,浅蓝色的毛呢大衣微微敞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里面一件限量版的衬衫裙,下面配上一条打底裤外加一双及膝长靴,亚麻色的卷发自然披开,化了个淡妆,连母亲都连连称赞她这副打扮,定能让祁薄言产生好感,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但对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她有些视若无睹,仅仅只是进门时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坐下沙发后垂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并没有爱的死去活来的对象。家里说祁家那位老爷子对她很满意,早年就许下联姻的信言。她本是没有多大兴趣的,联姻,她不需要,她一直隐隐期待的是遇见一个男人有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一见倾心,走完这漫长无聊的一生。但她等了整整二十五年也没有遇见这个人,索性也就断了念头,不如择一良人凑合终老,也不错。而她看到祁薄言照片,见到他本人后发现,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也难怪爷爷常常夸赞。至少和他日后生活在一起,应该不会乏味,何况两个家族本是世交,不会有任何来自于第三方的阻碍。
沈记绾决定欣然接受家里的安排。老爷子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看得出对她入主祁家很满意。
沙发上沈记绾和老爷子相谈甚欢,祁薄言冷眼旁观,不搭讪,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对两个交谈丝毫没兴趣。老爷子很想让祁薄言和沈记绾互动,常常话说到一半就询问祁薄言的意见,祁薄言冷淡的嗯啊两句,置身事外的态度搞得祁老爷子心下恼怒,但碍于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
祁老爷子隔着金边眼镜给祁薄言使了个眼色,祁薄言直接当做没看见,依旧不为所动。但祁老爷子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一辈子,能力也不是吃素的,固执也不是遭受这点无视就能够被冲散的。午餐时,五人共坐一个大圆桌,桌上的菜丰盛可口,老爷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薄言,给以茹夹点鱼肉,人家是客人”,声音不大不小,整个桌上的人却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动声色夹着沾上辣汁土豆片的祁行之对于父亲这种行为本能的排斥,二十多年前自己也经历过这样一幕。祁母似乎是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瞥了一眼云淡风轻没有表情的祁行之,垂下了眼睛。
祁薄言气定神闲的夹着素白色碟子里秘制的鱼肉,酸辣椒葱随意的放置在鱼肉上,鲜嫩可口。在祁老爷子几乎眉毛皱的想要当场发火之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洁癖,沈小姐不介意吧”。养极好的沈记绾听到祁薄言的抱歉愣了一下,祁老爷子重重的咳了一声,压住怒火,瞥了眼祁薄言,看他依旧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就来气,刚想开口提点两句祁薄言。
就听见坐在身旁的沈记绾在场面尴尬的气氛下,淡然一笑“没关系,我也不爱吃鱼”。娇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尴尬,笑的依然会很自然大方。祁母不动声色的夹了一片茄子放进沈记绾碗里,温和的朝他笑了笑,“那尝尝茄子吧,做得很不错”。沈记绾朝祁母这个为她解围的气质如莲花一般,清新淡若,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阿姨”。
祁母继续吃着饭,不急不躁,细嚼慢咽。面前的沈记绾对于薄言的欣赏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到底是过来人,有些行为从细节就可以窥测一二。她就好像当年的自己,被安排的家族联姻,横空出现阻碍了男女主人公的美满爱情,也许换一个时候地点出现,祁行之不会对自己几十年都只是以一个看上去尽职尽责的父亲丈夫形象出现,因为刚开始是一个不被认同、拒绝的姿态出现,所以日后哪怕会再多的时间也无法扭转。
儿子专情如父,她心里是有一些别扭的小尴尬,但那与顾家人无关,只是她自己的问题,对顾澹如她是不拒绝的,她也从来没有动过棒打鸳鸯的念头;对沈记绾,只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薄言想要捍卫爱情,终于有一场硬仗要打。
饭后,沈记绾礼貌的说要回家同家里的母亲出席一场活动,今日感谢祁家款待。祁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一丝机会,再次招呼着祁薄言相送,祁薄言这次倒是爽快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