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雷安就将雷诺可送来了周霁佑的小公寓。
临走前,他递给她一个彼此会意的眼神,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比划一个手势,暗暗点头。
雷安没进屋,周霁佑送他到电梯间,回来时看见雷诺可屋里屋外四处打转,“看什么呢?”
雷诺可飞快摇头:“没看什么啊,就是随便转悠转悠。”转身又步进卫生间,她扭头,喜笑盈盈,“姐,家里卫生打扫得很干净嘛。”
周霁佑觉得她有点奇怪,但鉴于她一直以来都是咋咋呼呼的性格,而且又还是个孩子,并未往深处想。
傍晚时分,小姑娘拒绝周霁佑亲自下厨解决二人的伙食问题,提议:“姐,我们出去吃吧。”
周霁佑倒是爽快:“好啊,我不挑,你拿压岁钱随便请。”
雷诺可小脸憋得通红:“我是小孩儿,你真好意思。”
周霁佑继续逗她:“好意思,为什么不好意思。”
雷诺可瞅她不像开玩笑,顿时陷入纠结。
“才多点大就已经是守财奴了。
但沈飞白很清楚,她的每一句,都是因为真的在意才会多此一问。
“就当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吧,我没什么感想。”他嗓音平静,语调如一条直线。
周霁佑刚夹起一块菠萝包,手一松,夹子也跟着一松,菠萝包掉落在展示柜内的盘子边缘。
她不得不再一次扭头看着他:“沈飞白,你这样不对。”她很严肃。
立在柜台的两名店员嘀嘀咕咕地在闲聊,不时朝他们这边望一眼。
周霁佑一只手捏在托盘一端,另一只手握着塑料夹的活动端,身体全部侧转,面向他。
“我从来不认为我忘恩负义,你也不要这样想。”
她说得很慢,好像是在告诫他,又好像是想安慰他。
“如果可以选择,这种所谓的收养,我宁可不要。”
她想起蒋茹慧,想起这些年来,她硬生生撕碎了她对母亲的所有幻想。
原以为失去父亲,至少她还有母亲,到头来,却不过是她年幼时的异想天开。
潜意识里,她始终存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猜想,她的母亲蒋茹慧当年主动接她去沈家,一定不是因为爱她,就像,沈国安主动抚养非亲非故的沈飞白兄妹,一定也不是出于怜悯之心。
前者,尚且未浮现蛛丝马迹;后者……
那夜在中央电视塔,他说:你对‘好生活’的定义是什么?只要有钱有身份,就甘心做一颗受人利用的棋子?
她震惊且疑惑,他如何会知道?
但她当时只字不问,哪怕现在突然又忆起,她也并不想提及。
上次不问,是因为她自己在往前看;这次不问,是因为她希望他也能往前看。
唯有抛却枷锁,方能自救解脱。
沈飞白之前一直沉默,在她说完“宁可不要”之后,随即接话,他说:“我要。”
清楚干脆的两个字,把周霁佑砸得脑袋一懵。
然而紧接着的下一句,却令她一下子回神。
“你也得要。”他难得用强迫霸道的口吻命令她。
周霁佑保持静默,心脏突突跳动,她似乎能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但她刚想动脑筋深入,却猛然自行放弃——她不要依靠猜测,她要他亲口表述。
她耐心等待,目光静然,欲求写在眼里。
沈飞白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期待,神情沉静且专注,默了默,加上她想听的一句:“我们都不要,如何能遇见?”
他们都不要,如何能遇见?
在之后短暂的几秒钟里,周霁佑迅速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可以选择,你希望和他遇见吗?
答案是如此肯定。
希望。
但凡爱了,和他有关的所有旧时光都已变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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