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秋雨细密,今夕何夕,子不与言兮;
往年旧事如梦,雀鸟悲啼,子不思我兮;
墙角青草离离,漫漫长堤,子是否来兮。
——
孟姜女哭长城,天色晦暗;比干被挖心的时候,天降巨雷。似乎每当极度不好的时候发生的时候,天气就会变得不好。是以,天气晴好的时候,我总觉得万事还算安定,就抽空去西林园溜达。
三月的桃花开了,宫中虽然只有几株桃花,可开的极美,在春风里肆意而张扬。我问过宫人,花期就在三月末的这几日,我不想错过好时机,是以天天和绿冉来这园子里溜达。而其实我心里明白,我不过是借此逃避心中的紧张。
三月末,三月末,父亲即将来京。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心中不是不想安定,而是不能。而这场不安定终于在三月爆发。
元诩,北魏年轻的皇帝,竟然薨了!
他薨的那日,天空晴朗,桃花开得正好,没有一丝变天的征兆。甚至尚宫局已经开始研制今年的新龙袍。
死因不明,奴才们私下流传,皇帝唇边流出黑色的血,症状仿若中毒。只是这样的话没人敢说,甚至私下都没人敢提起。整个后宫一片阴霾,暖春阁被太后的人围困。
皇帝死的很快,当天晚上死的,第二天一早就对外宣布,然后办丧礼,太后对外称皇帝病死,由皇上之子潘充华新生的孩儿继承皇位,太后重新临朝听政。这一系列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太后也正式对天下宣告,北魏王朝的天已经变了。
很多人尚来不及提出自己的意见,尘埃已定。太后重掌朝纲,郑俨蟒袍加身,官拜一品,徐纥官复旧职。
我,以及后宫大部嫔妃,当日即被发落白马寺为尼。临出宫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见暖春阁,依旧如铁桶般被紧紧包围。元诩,如今该称为先帝,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能力。
跨过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
风雪,就在此刻,铺天盖地,如冰冷的刀子般,狠戾的洒了下来,经久不息。
——
孝昌四年,四月的第一天。
洛阳郊区,白马寺前,大魏建国初期栽种的老槐树,已经被风雪涂抹成白色,在冰天雪地里艰难的伸展着枝丫。尼姑庵朱红色的大门开启,一队着灰蓝色素服的女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寺庙里挪动,不时传出压抑住了的抽泣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着素服披黑色大氅的女子站立寺庙门外,不怒自威,赫然正是北魏的皇太后,曾经的太后,胡仙真。
她身后,是黑压压的军队,黑色的面具,黑色的铠甲在冰雪中反射出冷清的光芒。一道光芒映射我的眼中,眼睛酸痛,不由得滴了两滴泪水。我迅速抹掉。
出宫匆忙,穿的衣服有点少,手已经冻僵,脸上也已经冷的麻木。而心里,更多的是无奈和恐惧。
四周除了风声,还是风声,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却不料想刚好太后也正凝视着我,我心一惊,赶忙低头,大步迈进。仔细想了想皇太后的眼神,又似不是在看着我,心里犹疑如今皇帝已死,她可是决定动手屠戮尔朱家族?
一枝梅花伸出墙外,仅剩的最后一片叶子在风中打了几个卷,猛的扑向黑衣女子的粉颊,力道不大,碰上既掉落。皇天后却感觉像被人拍了一巴掌,勃然大怒,脸色骤变,可多年来的习惯又压抑着,原本低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抓紧,脸色渐缓。对着身边的军士说了一句。军士点点头。
“都快点,午时不入内者斩”,一声军士的吆喝声。
众人皆是一震,有人抬起头,望了望这边,可看见皇太后的眼神,就吓得立马低头,拼了命的往前走,仿佛皇太后才是夺命的黑煞。
皇太后抚掉身上的叶子,用脚碾碎,看着一侧低头不语的老尼姑,问道,“这梅树可是我和先皇当年一起种的?”。
老尼姑诚惶诚恐,对眼前的女子也很是惧怕,“正是”。
良久,才闻得皇太后一身长叹。
她不言,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周围更加安静的可怕,老尼姑的手有点发抖。
皇太后身边站立的将领,正是郑俨,见着皇太后的眼色,心里明白了几分,趋前轻声问道,“太后若是想…”,比划了一个斩杀的动作,“臣可以立即去办”。
得到的回应是静默。
我如锋芒在背,阵阵不安,却不敢回头,直到入了寺庙,还犹觉背后的杀机。
“太后…”郑俨复问。
良久,“罢了”,太后终是出声,“回宫”。
军士点头,北魏的军队整齐的转身,护卫着当今皇太后离去。就算仅是不同大魏开国之日,但是兵力依旧可以傲视北方天下。
直到听到外面马蹄离去的声音,我方才觉得心里一松,却还是惊惧不已,太后,又为何亲自来监督我们这些废嫔入庙呢?
听闻太后早年就曾在白马寺出家,后来也是在这里重新得到宣武帝的垂怜,一步登天,步步荣宠,成为北魏唯一儿子被立为太子而自己没有别诛杀的太后。
她来此,是缅怀和先帝的旧情;是和先帝诉说她今日的种种;又或者,我想起她那个带有杀意的眼神,直觉告诉我,这寺庙,于我,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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