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林辨正襟危坐于回府的轿子里,他掀起了轿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敲了敲后面的门板问轿夫:“还跟着呢?”
“回将军,还跟着。”
“……离府也不远了,我下来走走。”
“是。那要小的们去请黄将军吗?”
“嗯,叫他在府上等着。你再吩咐门房今日闭门不见客了。不管是谁,都不见!”
“是。”
林辨下了轿子,一人踱步融入熙攘的人流,沿着汉林街向前走去。看似闲庭信步的步伐,却越走越快。走过妙仁医馆没多远后,林辨突然一个拐弯,就岔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他近乎小跑了起来,又见一个岔路口时,就一个侧身躲到了墙后,掏出了短匕。
僻静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一墙之隔的后面停下了。
林辨看着两个卷脚短裤打扮的渔民走到了前面,正在左右张望不知该选面前的哪条路。
他握着短匕,如猿行走,悄然摸上前去,先一脚踹翻了一个渔民摔了个狗啃泥。再一把拽过另一人的胳膊,一扭就别在其身后,短匕戳在了其下巴上。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就是吃船饭的啊!”
“哼哼,当我眼瞎?!虎口有茧子,肩上有甲印,一看就是混营饭的!”
“大爷大爷,小的们真是打渔的。那是拖网拉杆的茧子,还有纤绳磨的肩印子啊!”
“放屁!身上连点鱼腥味都没有。说!你们到底是何人?”林辨手上一用力,膝盖再一捅,扭的这厮龇牙咧嘴的膝下一软,跪磕在地。
而刚刚那个摔的狗啃泥的家伙爬了起来,扑过来就要夺去林辨手里的匕首。
林辨一手扔扭着跪着的家伙,另一手则将匕首往嘴里一叼,腾出来后就单手同另一人过起了招。猿臂如椽,手掌如刃,气力如缸,影踪如幻,没两下就又将对方打趴在了地上,痛的直叫唤。
他也不再废话,拿起短匕就在手下之人的耳朵上划了一个豁口,顿时血糊了那人的半边脸。
“再不说,下一刀就该抹你脖子上了!”
“别!别!林将军饶命!小的都说,小的都说!小的们是奉左大人之命,这几天要留意将军行踪的。”
“左大人之命?兵部那个左光裔?”
“是是,就是左光裔左大人!”
“他要你们跟踪我干嘛?”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左大人只吩咐了时时汇报将军您的行踪、见了什么人而已,别的小的真不知道了……大人饶命啊!放小的一马吧!”
林辨眨了下眼睛,目光驻停了短短一瞬,再转眼过来时冷笑道说:“哼哼,放了你可以。但你去给左光裔带句话,叫他少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就一带兵打仗的,没兴趣搅和进朝堂之事!”
“好好,小的一定带到!”
“滚!”
林辨又一脚踹了过去,两个兵部的小卒子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可当林辨回到将军府时,却看到门房一脸无奈的候在大门口了。
“将军,有人找您,在前厅候着了,黄将军正陪着。”
“不是说了不见客吗?”
“但是这位大爷……小的挡、挡不住啊!”
林辨狐疑的大步向前厅走去。当他跨过前厅的门槛,见到来人是谁时,既惊讶,却也是在意料之中。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林辨顿觉了然,不禁哼笑了一声。
“绮儿姑娘,你制的忍冬花草茶还有吗?赶紧泡三杯吧!”
“怎么了?什么人来了?”芳绮见夏姑慌慌张张的跑进膳房,不解的问,手头却已开始在橱柜里扒拉着找花草茶了。
“欸,那个兴王爷不知怎么突然来了,正找将军谈话呢。黄升将军也在。这主子可是最难伺候的呢!一般苦茶都入不了眼,酒也不喜,总不能上白水吧?那太怠慢了。我也就只能试试看你的花草茶了。哎哟喂,你说他早不来晚不来……”
芳绮在厨案上泡着茶,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夏姑的唠叨。她端着茶壶沏茶的手有点抖,倒出的水流歪歪斜斜的都洒出去了一些。她低头看着三个杯中上下沉浮、漂长开来的忍冬花丝,紧咬着嘴唇,鼻尖一收一缩的。
芳绮瞟了一眼膳房墙根处洒的、距离不过几尺远一些耗子药。她又看了一眼夏姑,后者还在唠叨着。
芳绮琢磨着假装失手打翻个什么东西,好让夏姑去捡拾,分散其注意力。趁那个功夫,也许她来得及捡起几颗耗子药撒在着茶水中。她方才特地往杯中各自放了不少花草茶,比平时更多。这样味道更浓,也许能盖住耗子药的味道,也能掩盖住那点药渣。
林辨和刘昶,居然同时都出现在了这个屋檐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同时除掉这两个良州屠城罪魁祸首的机会,近在眼前。如此诱惑,就像金山银山堆砌在一个贪婪的人面前,唾手可及,难以抗拒。
至于黄升,虽说良州屠城时他还不是林辨的副将,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今天碰到了一起做个陪葬的,只能算他倒霉吧。
芳绮一时大脑一片空白,头重脚轻的,心脏狂跳的快要捂不住了。现在,她也能体会到何齐当时面对林辨时的心情了。
芳绮紧闭着嘴,深吸了好几口气,趁夏姑没注意,她悄悄的伸出手去,拨拉了一下厨案边的一只瓷碗。
瓷碗掉在地上碎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