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辨盯着眼前的一桌饭菜,没有动筷子,隐隐的压着怒气,问侍奉在一旁的夏姑道:“今天这午膳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请了雕花楼的大厨来府上当膳夫了吗?”
只见饭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一盘是用酱獐子肉加水熬了肉汁,煨大块萝卜至酱色加撒些许葱花,做成的仿肉素膳。
一盏是和着蒜蓉和绿豆银缕蒸熟的什锦海货,堆堆砌砌的宛如金山银山。
一盅汤羹是黄瓜切成了极细的丝混合了庭院里新鲜采摘的忍冬花,黄白绿相间,拢成了似漂浮在水上的一朵绽放的拔丝翠菊。
而那一碗米饭竟然也非比寻常,用青茅草汁煮出的青绿色的饭粒晶莹剔透,若颗颗翡翠让人不忍下口。
芳绮不过是将同样的食材重新组合了一下,又因地制宜的取了一些庭院中的花草。竟然就如同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般,变出了这么一大桌珍馐美味来。
夏姑支支吾吾的说道:“将军您放心,这些都是用膳房里现成的食材做的,也没有请外面的膳夫。没多花一文钱,您就尽管放心吃吧。”
林辨像是猜到了些什么,有些严厉的看着夏姑。但拿在手中的筷箸,还是伸向了盘子。
“怎样?你们将军可喜欢我做的那桌菜?”芳绮一见夏姑踏入了客房,就急切的问道。
“嗯……将军什么也没说。”夏姑眨了眨眼睛道。
“怎么可能?他居然敢不喜欢我做的午膳?白瞎了我独创的大进贤、山海盅、碧涧羹和青精饭了!简直是喂狗了!”坐在桌边的芳绮一绷身,忿忿不平的将手中握着的杯盏重重一放,水都溅出了一些。
夏姑掩嘴咯咯的笑了:“姑娘莫气。其实……其实将军应该还是挺喜欢你做的饭菜。”
“你怎么知道?”
“因为将军吃的比平日快了一些哩,也没有皱着眉头吃饭。而且所有的饭菜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连汤都喝完了哩!光是青精饭就添了三大碗!还有,还有,黄升将军也吃了你做的饭,他可是赞不绝口!”
“你不早说……”芳绮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夏姑,你究竟是我林府的人,还是这个丫头片子的人?!”
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从客房门口传来,让夏姑不禁打了个哆嗦。
林辨不知何时站在了客房门口,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那近七尺的魁梧身形黑山一般遮挡了从门外照射进来的大部分的阳光。
芳绮甚至觉得他的到来,让屋里更阴凉了一些。她想尽借口、鸡飞狗跳的折腾了一圈,总算让这个好几日都没来正眼瞧过她的林将军主动登门拜访了。
夏姑怯怯的冲芳绮福了一下身子,意识到不对,又转身冲林辨福了一下身子,趁林辨还没有发更大的火要责罚她之前,就提捏着束裙小碎步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林辨和芳绮两人。
芳绮侧身坐在桌边,不自觉的拉了拉垂落及踝的月白纱罗披帛。她这几日穿的都是夏姑的旧衣裳,只是简简单单的素绿葛麻短襦束裙。一种不自知的、率真自然的美,倒因为这粗制简朴的衣裳,更显露无疑了。
白竹篾纸一样的人儿,一览无余的喜怒哀乐都画在纸上。在那双始终只有蓝天白云的皎皎圆眼中,多易辨明那浅显的心思。
然而,那些以为通过眼睛就可识人的人,也许并不知道,白色恰是最复杂的颜色。
复杂的极致其实是单纯。
林辨稳步走了进来,乌皮六合靴踏在青石地板上的脚步声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碾压过来,让人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压迫感。
林辨走到芳绮面前站定,低头俯看着她,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道:“绮儿姑娘,我看你这伤好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将你送出将军府了。”
芳绮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本以为林辨亲自登门,是来感谢她拯救了将军府惨不忍睹的饭食的。她原本打的算板是,自己再哭诉一下悲惨身世,利用一下林辨的感激和同情心,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在林府了。
未曾想,林辨居然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推断的人。
失算的心理落差,令芳绮不自然的扯起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还没完全好透呢,你看看额头上的这个伤,还有点淤肿呢。腿上还是不得劲,肯定是扭伤还没完全好!还有这,这……”
芳绮在自己身上胡乱指了一通,脑子里则千转百回的在想着对策。
“我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医馆寺院,不收留病人。况且今日你能折腾出这么一桌子菜来,我看就算将你送回深山老林中,也一定能把你自己照顾好的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硬心肠呢?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好心好意给你改善下饭食,不但不谢我,还要赶我出去?告诉你,你若是敢把我丢出门去,我就坐在将军府的大门口不走。人家肯定会以为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抛弃了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到时候闹大了究竟会是谁脸上不好过?”
芳绮连珠炮般的喷出了一长串,口舌利索的紧。
“你!”林辨刚刚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显出了怒相,“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反正天下只认得你林将军,又不认得我是谁,丢的不是我的脸!”
林辨猛的俯下身,双手撑在桌上,金钟罩一般罩住了芳绮。他那张诡异的金面逼近到了芳绮面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