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有愧于你?”石太妃反问道。可那听上去是硬撑着的底气,摇摇欲坠。
“宫里人人皆言你石太妃是菩萨心肠,仁善贤德。试问,菩萨的手上若是沾过了血,可还算是菩萨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石太妃无力的抵抗着。
藏在斗拱上的许酬,默默的看着眼前石太妃与刘太后对峙的一幕。
此刻,石太妃与刘太后所站立的位置已经较刚进大殿时对调了。刘太后站在光亮里,而石太妃则扶撑着阴影下的香案旁。
石太妃明显因忌惮何事而落于下风。
许酬心中弥漫着不得其解的迷雾。石太妃不揭穿刘太后毒害英宗的真相,难道并非全如她所声称的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而是另有隐情?
刘太后又开口了,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道:“石真玉,哀家已经给了你那么多的机会,你不说。好,那你便仔仔细细的听好了——”刘太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从她的心中、她的脑海中的最深处挖掘出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样,竟然带着撕心裂肺的泣声说道,“九年前,哀家唯一的孩子,本该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赵琋,就是被你毒害而死的!!”
石太妃眼中的光亮骤然熄灭了。她的瞳孔蓦然失了颜色,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她撑着香案,努力的想要站直了,臂膀上却仿佛被卸去了筋骨,失了气力。
她恍惚而眩晕,猛然的冲击将她从头到脚撕裂了。
“呲”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
地藏王菩萨的塑像金面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越裂越大,越裂越长。一块金色泥塑,从菩萨手持的幡幢上坠落下来,重重的摔碎在了地上。顷刻间,那些彩塑争先恐后的脱离了塑像,纷纷坠落飘散而去。
菩萨像分崩离析,而地藏殿也开始地动山摇,不断有瓦片斗拱掉落下来,砸在石太妃的身边。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大殿就在巨大的回响声中轰然倒塌了。
熊熊烈火从地狱里蹿了上来,火星四溅,热浪滚滚。天地迷失,乾元逆转,只有这一方阿鼻狱场,将她与太后包围在其中。
不为人知的罪恶。
心底深藏的隐忧。
缠绕她多年的噩梦。
最终,还是浮现出来,向她复仇了。
刘太后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瘫软在她面前的石太妃。大殿中安静的都可以听见长明灯上烛火的摇曳之声。
她慢慢的蹲了下去,视线缓缓降到与跌坐在地的石太妃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
石太妃的视线对上她,眼中惊惧的窜起了火苗。她嗫嗫的争辩道:“不是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坐在斗拱上的许酬,手心里都出了凉汗,双手死死的扒在梁上,才不至于从上面惊的掉落下来。她终于想起了曾经听人说过的宫中的一桩陈年旧事。
九年前,仁宗皇帝的大皇子赵琋不明不白的患了恶疾骤然离世,死时不过刚及束发之年。据说仁宗皇帝一直很喜欢刘太后所出的这个皇子,想立为太子。未成想,还未被授予东宫位之前,赵琋便薨了。
正是在同一年,三皇子赵卓,也就是石太妃的皇儿,出生了。
“我的皇儿,皇位本该是他的!你的儿子,他曾经有过的一切也都该是他的!是你!是你找人偷偷在他寝宫点的香中做了手脚,让他不知不觉的中了毒。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太后悲愤交加。她虽然早已报了弑子之仇,可心中从未有过半点畅快淋漓之感。相反,积年累月仇恨的侵蚀,让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今天亲口陈述这件往事,不亚于亲手再一次撕开久埋于心的伤口,又撒上了一把盐揉搓,痛彻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