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家父是仁伯兄!”当凤涟说起自己的父亲时,胡定芳竟露出惊诧的神色来,足见凤仁伯当年的名气之大。
“怎么,大人跟我父亲……”
胡定芳知道他误以为两人之间有交情,连忙摆摆手:“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在江湖上,老捕头可是赫赫有名,一点也不输给老夫啊!”
凤涟虽然以前也听人夸自己的父亲,但却没想到,就连大名鼎鼎的胡元帅都对他赞不绝口,可这些事,凤仁伯却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起过。
看他的神色,胡定芳已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便安慰道:“老夫先前也说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凤兄的父亲定是这般想的,就像老夫现在也怕别人在小儿面前夸夸其谈,日后成为他炫耀的资本,而后不务正业。”
小儿?原来这胡定芳有个儿子。
他来了兴趣,忙问:“不知贵公子人在何处,凤某很想一见,想必定人中龙凤。”
也不知怎么了,这本是喜庆的话题,谁知胡定芳却阴下脸去,气氛有些不对劲。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外面管家着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少爷,少爷……”
他朝门外望去,一个白衣少年大步朝这边走来,经过门厅时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朝西面走去。
“这个混账东西!”胡定芳扔下筷子,倏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脸色铁青,大声呵斥:“你给我过来!”
那个白色身影一顿,好一会儿才拖拖踏踏地走入门厅,他看了凤涟一眼,便赶忙移开目光,像是有些怕羞。
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体态纤瘦,除了这点便跟胡定芳再无半分相似。
胡定芳长相威严有神,但他却面若冠玉、唇似点绛,杏核桃花眼,烟波流转,看人小心翼翼却又透出股不羁。双臂仿若有力,又似无力的垂着,无神胜有神。
一瞧他这副病恹恹的娇态,胡定芳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逆子!
“你给我说,这些天去哪儿了?!三天两头不着家,府上人到处找你知不知道?!”
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脯,估计是气得不清。
凤涟赶忙打圆场:“大人莫急,我看公子身子像是不太舒服,还是先让他歇息歇息,回头再说吧。”
“他能有什么大事,手无缚鸡之力,整日游手好闲,都是你姨娘给宠的!真是慈母多败儿!”
“她?哼!”一听姨娘两个字,胡宋珏心生不屑,嗤之以鼻。
这个举动落在胡定芳眼里,更是火上浇油:“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这般不屑的对你姨娘,你母亲去了,都是她手把手将你带大,你……”
他还未说完,就被抢了话去:“爹怎么知道姨娘对我是好是坏?你素来不管家事,就连我娘病重的那一天,你都不知道在哪里!”
天,这父子俩的嫌隙看来是深了!凤涟在心里直抽冷气。
胡宋珏涨红了脸,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继续愤怒地控诉:“我娘熬了那么久都不肯去,就是为了见你,可等你了一宿,就是不见你回来。直到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都念叨着你、记挂着你,她心里只有你!我娘身前身子不好,你从来没有去关心,反而嫌弃她、抛弃她,去娶你的小妾。你是风风光光地成亲了,但你可知道我娘暗地里留了多少眼泪……”
他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就连走廊外刚来添菜的丫鬟都愣在了原地,完全想不到平时赶上去文文弱弱、一声不吭的公子竟会如此爆发。
原先还怒发冲冠的胡定芳像是被人狠狠击中了几拳,一股悔意在心中蔓延。
他怔怔地杵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他儿子离他越来越远的原因,也是他儿子越来越不思进取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时管家也进来了,一件这架势,不得不尽力挽回场面,好歹这还有客人在呢,回头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
他赶忙道:“少爷只是一时糊涂,乱说话,老爷您可别往心里去,快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再说……再说这儿还有客人呐!”他边朝胡定芳暗示,边朝胡宋珏年挤眉弄眼。
“少爷,你今儿个烧糊涂啦,怎么乱说话,老爷这儿还待客呢,你且随我先回房歇息,这事儿以后再说。”
“算了……呼……”胡定芳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沉闷一泄而出:“你带他回房休息吧”
胡宋珏擦了擦眼泪,想了会儿,也觉得自己今日失了态,虽然不极不情愿投降,但也不想再继续停留,于是小声道:“是我错了,不该如此放肆。爹,孩儿今日身子不爽,就不打扰爹爹会客了,等过了今日,孩儿再负荆请罪。”
他特地把负荆请罪几个字咬得很重,让凤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曾经负荆请罪过!
良久,胡定芳才算恢复了原态,木木地坐了下来,悻悻道:“让凤兄见笑了。”
说完又自嘲般地笑起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原先在驰骋疆场的元帅,也在这些个儿女情长中丢盔卸甲呀!”
胡定芳发自内心地感慨让凤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何况他家的经还没念好呢!一想到那个令人头疼的妹妹,还有日渐枯萎的爹,他的心猛地一收缩。
勉勉强强算是吃完了这顿饭,胡定芳将他安排置书房,便匆匆离去。
刚欣赏了几幅字画,胡定芳就换了身衣裳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