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空云烟(3)
太原王府。
其实慕容恪若是想要,邺城里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将房子送给他,做太原王府。可他偏偏要挑了个道观里头的小院,单独辟出来,挂了个牌匾便算是“太原王府”了。
府上连一个下人都没收,门口更是没个侍卫、门房。
苏久夜自己上前推开了新漆红木大门,安静的道观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嘎吱”,又很快恢复了寂静。
进门没有照壁,却有一个粗壮的古槐树,大约得两个人才能合抱。槐树脚边也长满了经年已久的苔藓嫩叶。
整个院子一股荒废已久的清冷感。
“进来吧。”屋里头传来慕容恪的声音。
苏久夜便也不再多看,绕过古槐树,进了屋子。
刚转身和上门,就听见他说:“像不像南榆谷,你院子门口那棵古槐?”
苏久夜回过身去,“别咒。我的树养得可好,年年爆新叶,哪像你这地方,一股子死气。”
“回头收拾收拾就干净了。”
慕容恪这一句寻常的话说出来,苏久夜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想来,还真每次见着面都是争锋相对的。
“我离开棘城之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原先,就按照我和你说的那般,赵军在粮草用尽时开始攻城,那一仗根本没怎么打,自然是我们赢。赵军似乎发现了,城中的情况并非他们所预料的那般惨淡,次日一早,就立刻修整退兵了。”
“你若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走,这个局就没意思了。”
“对,我派了两千轻骑追击。”
“孟辰初的轻骑营?”
“嗯。后来……”
“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带?城中已无患,为何是副将带兵出击,而主帅留守?不要说因为轻骑营本就是孟辰初的,这是你第一次出征,把大获全胜的机会留给副将,我不相信你这么傻。”
“因为……”慕容恪本来想好了说辞,苏久夜却提前打断了他。他心神一乱,但很快就接着道,“本是无碍的,我只是命他们追击一小段,毕竟这一次我想要的功名,是以三万守军退十万围困。”
“那么解药呢?如果不是你亲自去追赵军,哪里来的解药?”
“我……”慕容恪被她问的一时语塞,连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苏久夜一把拉过他的手,两指搭上了脉。慕容恪本是想甩开她的,但皮肤碰上苏久夜的手指时,他不知怎的就放弃了挣扎。
反正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为什么要骗我呢,有什么意思呀到底,让我这么讨厌你你觉得很开心是吗?不是因为相思,也不是因为功名,因为你现在这个身体根本就没法拿剑,甚至骑马都会觉得很累,所以必须躲在棘城弹琴调息,对吧。用自己的内力替我趋化了‘自死方休’的毒,就是在药材堆里休养大半年都不见得会恢复,还请命去什么棘城,慕容恪你脑子有毛病啊。”
“我……”慕容恪晃了晃脑袋,“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还在阴魂不散地干涉你的生活。况且,棘城是必须去的。”
小时候听慕容恪说起自己的母亲,说起她写的诗、谱的曲,觉得那样温婉贤淑、才华横溢的女子,该是个名扬天下的才女,而不是位整日围着孩子打转的母亲。
可她偏偏就是。
打慕容恪一出生起,就被她捧在怀里,一刻也不曾离开的照料着。可后来,他的父亲却说他是天生煞星,把他赶出了家门。
“和我一样呢,都是什么骗饭吃的破道士说的吧。”十岁的苏久夜这么说,那时候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开心,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如今再回过头来想想,才明白这其中的心酸。
离开了家门,人便成了天地间一粒随风飘游的尘埃。不会有人等着你每日夜里回去吃饭,不会有人在乎你是不是迷了路出了事,在你失踪的时候千方百计的寻你,若是你消失在这天地间,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一个人,若是没人在乎,存不存在也没什么分别了。
再一次听说关于慕容恪家里的事,是听雨楼里姑娘小厮们说起来的八卦。这一次,他的父亲已经是大燕的王,而他的母亲是位分低微的才人高氏。
他们说高才人定是不受宠的,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好有个依靠,却被燕王赶了出去。况且这高才人入宫近三十年了,也算是个老人了,却就只是封了个才人,再也没晋过位分。
可又有人说,你们不知道。这高才人写的一手好字,听说奏折上的朱批都是出自她的手。日日在燕王身边侍奉着笔墨。比那些个把月都见不到燕王一面的婕妤、昭仪可好的多。
听到这里,花影嗤笑了一声,“天天跟着一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当丫鬟使唤罢了。到底不是正经主子的命。”
“必须要去棘城,必须要赢,要拿得住军权,我的母妃才能在宫里抬得起头来。”慕容恪的话,打断了苏久夜的思绪。
“天生煞星这种话,都是父王教给钦天监那些人的。那时候他常年出征在外,管不得宫里许许多多的是。他说若我留在宫中,定会成为那些贵妃、婕妤的眼中钉、肉中刺,日日不得安生。倒不如把我送出宫去,好实实在在学些东西,也过得舒坦。母妃虽是不舍,也知晓轻重,我便去了姑苏南榆。
“送我去南榆谷的,是父王最得力的心腹,平日里守着太极殿的那二十名的暗卫。可这一路到了南榆谷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