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你后背咋有那么大的伤疤呀！”
我们走在充满日光的马路边上，我们并肩前行，却相距有两米远，可我不担心也不心急，因为，她的神情拘谨，她的语气小心又温柔，已经很难逃脱了。这个时候正是工人们午休后上班的时间，他们穿着工作服，骑着各样的自行车，成群结队地灌满了整条马路，可这并不影响我向尹雪红炫耀自己混的经历。我很擅长讲故事，也非常喜欢给别人讲，并且自认为讲的不错，能够很自然地就把聆听者带入故事的情境中，让她有身临其境的享受。当然，不会忘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当我讲到自己英雄无比地倒在血泊中感受死亡临近的那一刻，她的手上虽仍绕玩儿着从路边掐下的一节柳条，可她的美丽眼睛望向我，“当时，得多疼啊！”目光闪烁着犹豫“以后，快别那么傻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连耳朵根儿都跟着脸颊一块红了，这也许是她第一次关心一个异性。她匆忙地扭头看路的对面和天上的云，“那你怎么去当兵了。”迅速找着话题。这一刻，我真想上前牵住她的手，可我知道，她现在唯一在意的事就是不能轻浮地动手动脚，俺绝不会打破美好的氛围。
我们拐进通往学校的小水泥马路，一边还有早市过后零星的小摊儿，我第一次给别人讲自己部队的生活，跟李砚石和老哥都没有说过。本来，也还是想讲讲自己的牛逼，可一开口就全是控制不住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相当的痛快，连自己都意外，眼中再次满含泪水。
真实的故事才最动人，尹雪红都听呆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错眼珠的看着我，“他们真那么欺负人？”
“你按按我的脸就知道了。”
她走近我，抬起手按了两下我的脸，秀气白净的食指和中指只能在我的脸上把皮下脂肪按出两个浅浅的印儿“天啊，真是……”按自己的脸“……你的脸真是和铁板差不多……”她看着我的模样顽皮了“……怪不得，你那么欠扇啊！”
“你说什么？”
“我……我是说，幸好我用的是板凳腿儿，不然还真打不动你。”她笑，酒窝牵动脸颊，真如同花儿一样地绽放。
“你这样的表现，很危险。”我警告她。
她却越加放肆，“我会常备板凳腿儿的。”
我一下蹦近她，她赶忙跑开，“板凳腿儿。”
我赶忙捂额头，装作不敢靠近她，仍保持有两米的距离，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我问问你了吧。”
“可以啊！只是我不会回答。”
“为啥？”
“我并没有要求你回答呀！是你自己卖着劲儿的往外掏。”
我笑了，“是啊！我确实挺卖力。”故作抹额头上的汗，却忘了头上的伤，疼的我呲牙咧嘴。
这回尹雪红可笑欢了，她越来越大胆了，从容了，习惯我了。
我只好耷拉下脑袋，装无奈了。
“好吧！看在你的疼把我逗笑的面子上，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你问吧。”
“你中学搞过对象嘛！”
“当……”
“等！”我赶忙制止“这个问题太没水平了。”
“去！我在中学也有很多人追的。”
我笑了，“样儿。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儿。”
尹雪红不好意思了，嘴巴紧闭格外的俏丽，真想一口吞住她的双唇，可她赢得了我的尊重，让我不得不珍惜着来。
“我想问，在这个破技校，你还这么努力的学习干嘛呀！”
她瞄了我一眼，“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我可想知道真正的想法，乱编就免了。”
她点头，认真地想了想。“我在家，上有一个姐，下有一个弟。家的希望是我弟，家现在的依靠是我姐。我不想毕业就回到家中看姐的孩子，照顾上学的弟弟，喂圈里的猪，种家里地，收地里的花生，麦子和玉米。”她在这一刻很失落“我进不了国营大厂，也想找个小厂矿。哪怕，哪怕到商场卖衣服，站柜台。”她叹气了，“要混在外面，能多学点就多学点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羡慕你们。你们就是什么也不学，也会过关进厂的。”
我从没有她这样的感受，在她的眼中我们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现在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没有出息了吧！快不要追我这个没有前途的乡下丫头了。”
“好吧！那再见！”我转身走开，到我回过身来，还可见她的惊异和失落，我得意的笑了“好！报了一板凳腿之仇。”
她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很不好意思，俺虽有哥，可也是孪生兄弟，也算独生，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惯了，所以认准的事儿，不会轻易改变。”
“我也很不好意思，俺确实没有出息，可俺也确实清高，你还是到别人身上下功夫吧！”
我看着她刁横的模样，“尹雪红，和你现在这么聊天，我就很高兴。我从来没有和谁聊过我的这么多的怂事儿，连我哥都没有。”
她躲开我的目光，又绕柳条“是嘛，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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