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叔父近来可好?这几年实在是分身乏术,便是迁都时,也不曾去一趟长安。如今都搬去了洛北,更是离得远了。”
一番唏嘘,张德很是感慨,张氏南北二宗各有侧重,这算是他和张公谨之前的天然默契。虽说二人角度不同,在张叔叔看来,他是为了张氏的存续,但对老张来说,一条工科狗的氏族存续,愿没有小霸王学习机更有意义。
“假母待大人极好,之前皇宗还曾寻过国公府的晦气,都被假母轰了回去,于是才在洛北安安稳稳下来。说起来,皇帝对我们,也大不如前,世事难料啊。”
张大安的记忆中,皇帝对他们家还是不错的,但这十年来,只有程咬金这一家是蒸蒸日上,张公谨、尉迟恭、秦琼、李绩,日子都没有以前敞亮。至于李靖,不提也罢,能活着就好。
“你能去做江阴令,为兄甚是欣慰,待去时,我给你书信,也不必去拜会那些个甚么地方望族。常州苏州那些坐地户,只有前去拜访你的,切不可堕了气势。同这些个精鬼打交道,便似排兵布阵,费神的厉害。”
“多谢哥哥。”
兄友弟恭依然如初,和张叔叔的另外三个儿子不同,张大安从小就是聪敏有趣,虽说有些温吞水的性子,可也算得上持重,在江阴这半个主场做官,考绩是不用担忧的。拿钱砸都能砸一个中上。
“对了哥哥,来武汉之前,魏王还请了我去吃酒。大约还是想拉拢张氏,可我便觉得这魏王蠢的厉害,皇帝御驾巡游东北,岂是随便操持的?这光景跳出来,简直就是个活马的。”
“他要做活马的,要找射,那是他的事情,不必理会这等夯货。”
言罢,张德又道,“诸亲王之中,反倒是吴王靠谱一些,知道大位无望,便也不去争。醉心显微之术也好,玩物丧志也罢,这才是亲王的正道。”
“哥哥,都传扬皇帝要废太子,这有可能么?”
“太子又没曾失德,废个甚么?皇帝再狠,当真能做孤家寡人不成?再说,东宫六率都撤了,还要怎样?说起来,他这也是歪打正着,连长孙无忌那老货,都以为太子位子稳了。”
听张德这样一说,张大安一愣:“听哥哥的意思,太子这样做,还未必稳当?”
“若是别家帝王也就罢了,当今皇帝雄才大略,说多疑过了,但心思缜密是真的,他便觉得这是太子使得心计,偏要拿这个要挟废储君,你信不信六部堂官半点屁也不敢放?”
“这是甚么道理?横竖都做不得好?”
“皇帝就不愿有个储君,这便是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大安哪里还不能懂?顿时悟了,感慨道:“怪不得大人也瞧不得东宫前程,这成或不成,都握在皇帝手里啊。”
想到这里,张大安猛地一个激灵,心中暗想:那些在东宫苦捱或又给魏王吹捧的,岂不是都落入皇帝的算计?
老张笑了笑,拍了拍张大安的肩膀,道:“莫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争储这等破事,别家兴许要钻营,咱们还要这般么?今日先歇息,明日带你去武汉看看,你细心琢磨,便明了为何长孙无忌这老东西会给为兄撑腰。”
“正要来武汉大开眼界!”
虽说和张公谨的书信一直很频繁,加上又有张氏子弟不时地往来各地,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到实地感受那种微妙的气氛,是如何都不能知道自己掌握何等的力量。
哪怕这股力量并非是指使如臂,但让张氏求存求续,那是绰绰有余了。
张大安是知道张德厉害的,并非是指武汉的局面,也不是大河工坊或是沧州诸事,而是成年之后回想童年,便瞧出张德手段的“非凡”,少年时便成长安少年之首,还是个地道的江南外来户,这是何等的本事?
当然少年时的张大安还只是个琢磨吃饼的二逼少年,为了几贯钱就能在牛车上欢呼雀跃,又不知道老张其实是一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所以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哥哥好生厉害的样子。
武汉有些东西是管制的,但张德并不介意展示给张大安看。
轰——
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破,让张大安双目圆瞪,虽然早就知道张德有“呼风唤雨”之能,却也没想到“法力”这般精深。
“这……”
半晌,曾经的吃饼少年久久不能平静,他还不至于不能接受,至少张德在书信中说过,洛阳花火,便是用了同样的物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洛阳花火在武汉的主要用处,居然是工程领域。
“采石场要是真用人力,这武汉的路修到甚么辰光去?再说了,围湖造田围圩造田,总要遇到大小石基,靠人力糜费太甚,反不如这物事来得轻便。”
忽地,张大安突然一个激灵,既然这些玩意碎石如碾米,那炸人还不是随随便便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一个超凡脱俗的记忆猛地就浮现在了脑海中。曾经有那么一日,左右监门卫的牲口,貌似还帮“四大保镖”一个小忙,说是给掖庭宫的老哥来点福利。
现在想来,那特么的是个狗屁福利……
那时候,哥哥还是个少年吧?
张大安突然觉得老张越发深不可测,小小年纪就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塞“花火”,一定是想要君前献礼,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一切,难道说小小少年志气高,十来岁就要炸死皇帝不成?
这不符合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