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赵无恤的兵如吹嘘中的那样强大,纵横天下无敌手,其实不过如此。”
在棘津将渡河的赵兵击退,斩首一千,俘虏两千后,中行寅觉得已经报了被赵无恤用一座空城幌住的一箭之仇,顿时志得意满起来。
高强却在旁边给他泼了一瓢凉水:“主君,仆臣在俘虏中问了一圈,其中赵无恤的精锐武卒极少,多数是所谓的鲁国中军、左军。何况此战吾等也有千余伤亡,这还只是其偏师,赵氏战力,不容小视啊……”
“我知之……”中行寅这才稍微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尤其是那支像泥鳅一样狡猾的杂兵,看上去就像一群没什么组织的乌合之众,可打起来却奇招百出,最后还杀出重围,沿着河岸滩涂、芦苇荡逃了。
他询问道:“范氏在沁水边被两面夹击,落得大败,虽然吾等在此小胜赢回一局,但范氏主力已经丧了近半,先生以为,我中行氏接下来应该如何对敌?”
高强道:“范伯北奔凡、共,想来赵氏大军不久便会兵临城下,范伯发来了求救信,如今的形势,无范,则无中行氏也!主君必救范伯!在大河北岸留点人看着南岸赵兵,然后带朝歌范兵向西趋行,必须在赵兵攻下凡、共前抵达!”
“有人建议说,凡、共两城一时半会是无法被攻克的,说我不如退回朝歌,等待雨季到来,拖垮赵氏的锐气……”
高强反对道:“这是避战,会让中行氏自己也失去锐气,好容易破了赵军不可战胜的传言,怎能如此浪费?不错,赵氏是希望速战的,因为国内尚有知伯观望,而国外,赵无恤入鲁不过数年。我从那几个被俘虏的东地大夫口中得知,鲁人虽然得了他的小恩小惠,但口服而心不服,他一旦久久在晋国逗留。鲁国恐会生变。何况他之前与齐、卫都结了仇,一旦拖久了,东方也要起战事了。”
中行寅不解:“既然久战对赵氏不利,那为何不按照这计策,拖住他们?”
“主君。不单赵氏拖不起,我中行氏也拖不起啊!“
“此言何意?”
高强道:”赵氏担心的是国外,但范、中行担心的则是国内,知伯态度暧昧,国君如今也是偏向赵氏,支持他们讨伐邯郸的……”
“这个老贼……”中行寅恶狠狠地咒骂自己的堂兄知伯,“之前信誓旦旦说知、中行依然是一家,若与外人起了冲突,一定会鼎力支持,如今都抛到脑后了么?”
高强叹道:“知伯心思揣摩不透。也不能判定他是铁了心要助赵氏,但吾等也不能指望太多。我更担心的是魏、韩两家,他们在太行以东没什么力量,但太行以西,却能给范、中行的领地制造很大麻烦,一旦魏韩派大军来支援赵氏,到那时,我两家便大势已去了。所以只能乘兵力尚有优势时搏一搏,希望在会战里击败赵氏!不要给他们奇袭的机会!”
就高强而言,他觉得赵氏精锐或许和中行劲卒差不多。牧野一战、沁水一战能轻松击败范氏,都是靠了抢夺进攻先机,若来一场两军对垒的堂堂正正之战,胜败尤未可知。
如此一来。战场几乎确定下来了,就是凡、共一带。
不过等万余中行大军和五千朝歌范氏兵卒向西进发,抵达目的地时,他们却惊闻范氏一路败退,甚至连凡城都放弃了,只据守共城。
惊闻此消息时。高强气得在车上猛拍车栏,仰天叹息道:“范伯和王生糊涂啊,凡、共一南一北,互为表里,缺一不可。如此一来,赵氏有凡城作为退路,即便吾等胜,也无法将其彻底打败;共城成了赵氏通往朝歌的最后一道阻碍,若吾等败,范氏的河内地恐怕要全境陷落了!”
……
凡、共两城耸立在河内平原上,西望太行,东扼朝歌要道,两城相距不过二十里地,天气晴朗时甚至能遥遥相望。
凡城在南,这里是周公之子凡伯的旧国,直到春秋初年还残存,后来在诸侯吞并的浪潮中灭亡。
共城在北,最初是卫国城邑,郑庄公那不肖的弟弟公子段出奔共,被称作“共叔段”。
不过现如今,都是范氏的县邑。
和牧邑一样,这两邑是保卫朝歌的屏障,范吉射和王生舍弃凡城,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
赵无恤带着三千前锋,在范吉射北逃过程中穷追不舍,沿途小战十余,将范氏征召的民兵冲得稀里哗啦,又攻陷了不少乡邑、里闾,范吉射颇有些惊弓之鸟。
加上韩氏已经参战,赵、韩万余大军紧随其后,来势汹汹。范吉射逃入凡城后惊魂未定,见凡邑的墙垣不过是夯土所垒,高两丈而已,甚至连瓮城都没有,城内的府库和青壮也不如北面的共邑完好,便果断带着兵卒和壮丁夜遁而去,和弃守雍邑时一样,只留下一点人阻拦赵军脚步。
盗跖一心戴罪立功,请命攻城,赵军以他为前锋,花了一昼夜时间就拿下凡城,如此一来,又有了一处进取的基地。
但城内府库被烧,井水被填,他们的补给线也拉长了几十里,范氏则将左右城邑的兵卒集中到了共城,合计五千余人。共城不比凡城,是范氏重点经营的要塞城池,外墙也是砖石所包,不费一番气力无法攻陷。
何况,中行氏的大军也已抵达了,他们横亘在凡、共两城之间。
两军势均力敌,又都是初到此地,加上之后天公不作美,下了一两天雨,都未敢轻动。
对峙两日站稳脚跟后,他们便开始了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