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低头站在人堆里,眼前这位被岑里正阿谀的便是关大人。他兴师动众,自己却身着便服,显然,捉拿关大夫人来了。
岑里正身子一晃矮下,双手抱头,两只三角眼小心觑上方。他说得很慢,语气卑微,道:“大人,小人长了三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我确实看见您说的那人,不过那人上山去了。”
关大人垂下手,左手掌握住鞭子,止住手心的痒痒。他按耐心里怒火,奇怪道:“既然她进山了,你为什么不领我进山呢?”
岑里正松口气,语气小小得意。他道:“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您大可以在山下等人投网。”
关大人想了想,把马鞭插在腰间,欢喜击掌道:“好主意,不如你派人去堵那贱人,绑到我面前。这样更好。”
岑里正满口应下,他心里眼里,甚至毛孔,散发的都是事成后加官的大喜。
关大人勾出冷笑,扫过其他人,手指在马鞭上点点,这群人……
岑里正带领村人出去,关大人身边围着一群衙役。庞夫人特意搬了椅子,椅子上铺了一个红垫子。又殷勤奉上过年时招待宗老们的好茶叶末子。
关大人接也不接,只是站着,不时望向人群。有几次,便要发现东张西望竖着耳朵的岑溪。
此时,岑溪内心已是太慌之后的镇定。她想着,关大人和她并无直接的仇恨关系,而且巡按使在,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转头遥望西面,希望今天平安。
庞夫人隔空抛眼色,她闭上眼,当自己是泥塑,听不见看不见。
半个时辰后,两个村人拖着关大夫人过来。关大夫人脸上平静,她开口就道:“你来了。”
关大人的视线落在关大夫人的裙子上。他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屁股离开椅面少许,双腿微微弯曲,背部拱如虾子。
顷刻,这个动作爆发出极强的速度,他冲出去,抬手,掴上关大夫人的脸蛋。
关大夫人捂住红肿的脸蛋,眼眶红通通的。她似乎想起陈年往事,那瞪向关大人的目光裹挟滔天的恨意。
“进来!”关大人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威严的声音威胁关大夫人。
关夫人不动,她怀着小小奢望,迫切寻找一个靠山。眼尖的她看见了岑溪,声音有些变调,尖细的。她指着人群道:“丁夫人,您也在这。”
岑溪骤然睁眼,杏眸盛不下她的愤怒,怒气外泄,犹如一个个火球扑向关大夫人的脸面。
她重生后,那些人便个个打着利用的心思拉拢,拉拢不成反胁迫。她次次仿佛别人手里的牵线木偶,拿捏她最宝贵的东西,她便乖乖听话。
可是,这次和以往不同。以前,她无权无势;现在她拿着那封信狐假虎威,可以说出“不”。
“大夫人,你们说的是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掺和进去,不说别人议论,我自己先不安了”,岑溪走出去,笑推搡满脸通红的关大夫人过去。
关大夫人侧身拉住岑溪的手,脑袋微微摇晃,眼眸浮现哀求。岑溪一点点拽出她的手,任凭关大夫人的手指甲刺破她的手背。
关上门,声音透不出来。过一会,女人哭泣声渐渐显得,男人骂声盖过此,好像斗胜的公鸡不肯罢休。
开门后,关大夫人面上强撑欢笑,目光里的倔强挣扎着。她扶着门,身子勾弯,不方便行动。
关大人快步走出,两人擦肩,他立刻躲开,嘴里啐道:“脏。”
衙役们围村,关大人倒是立刻离开。留下的关大夫人伸出右手,用祈求的语气道:“丁夫人,你能送我去白家吗?”
村民们没有离去,拿排斥、憎恨的眼神驱赶给他们噩运的关大夫人。
岑溪的手甫沾上关大夫人胳膊,庞夫人就尖叫阻止。她仗着力气,把二人撕开,关大夫人失去支撑,狼狈倒地。
衙役们不管这些,他们乐意看关大夫人笑话。
岑溪迈出一步,另一步迟迟不踏出。眼前的女子到底要不要救呢?她内心矛盾,救了意味卷入关家家务事,她已保证不搅和;不救,违背她摇摇欲坠的三观。
“慢着”,岑里正利落喊道。他咳出口黄痰,不偏不倚正巧弹落岑溪鞋边。
岑里正腰杆挺直坐上椅子,模仿的气势可笑极了。他道:“她不着急,我们的银子最重要。”
庞夫人急忙奔上来,拿手绢塞给岑溪,声音扭捏解释道:“你叔叔糊涂了,侄女儿你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想必,当了大官的侄女婿更不会和这老糊涂计较。”
岑里正的眼睛看过来,似乎不肯相信他媳妇说的。但他媳妇不会骗他,看来,今儿他的老脸要豁出去。
岑溪不理会他们,扶上关大夫人,拉着孩子去白家。
关大夫人在门口虚弱地叫了一声,白家当家从屋内跑出来,脚上鞋掉了一只。
他开门,接过关大夫人,又喊来老婆子帮忙。随后,“嘭”地关上大门。
岑溪摸摸鱼宝脑袋,安慰道:“我们回家去。”
小枣树依然挺拔,院内仍然保留和她离家的情景。岑家的家境算是富裕的,三间青石砖大屋连着两间小屋,外面是黄泥墙,村里独一份。
有些年头的枣木门上挂了把落灰的大锁,岑溪循着记忆去枣树下挖钥匙。钥匙对上孔,钥匙小了一号。
外面门上的锁能打开,里面的锁却打不开,怎么个道理?
她掂了掂铜锁,擦干净灰。咦,这锁不是她家的锁。锁上没有刻字。
开不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