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嫣原本正自踌躇着找什么人,方能把她的想法传达给符匡。
毕竟抛开这事本身的后果她承担不得之外,她也说不上话,说的符匡也未必如何信服。
偏踌躇犹豫着的时候,就听见符匡要来硬的了——上门抄家,若是有粮就先行强抢过来应急。
这可不成,纯粹的土匪做派,先前在辽东打下的基础怕是要尽数毁了。
若是顾良知道,怕得气得吐血。
郭嫣只得狠了狠心,心道左右自己也没什么名声地位可顾忌的,若是难民真的起了哗变...唉,若是真的起了,她也没什么能偿还给符匡的。可总比这般硬生生地去抢强些,至少还算多了个万全的可能性。
只是这么一来,若是给那起子人知道了是她的主意,辽东豪族怕是不会轻饶她?
若是辽东留不得,等事情了了,大不了去并州寻厉景韶,赖在并州等小师兄回来......
郭嫣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加快了步子去拦人。
所幸倒是拦住了。
符匡皱了眉,面色不虞,却还是站住了道:“辽东豪族为富不仁,不用此法,他们决计不肯捐粮。”
郭嫣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一个小女子没什么值得让人信服的本钱,即便是符匡此刻肯停下听她说两句废话,亦不过是给顾良和师灵均的面子罢了,虽然心中还有些许犹豫,仍旧开口如实道:“我有法子迫辽东豪族交粮。”
见符匡望着她,眼中现疑惑之色,遂如实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向符匡分说,见符匡初时眼中一亮,随即又现出犹豫思忖之色,知道他也发觉了此法的风险不小。
毕竟此法是煽动难民情绪,若是分寸把握得不好,后果有可能极为可怕,而且,她没有任何立场说一句承担。
因为她确确实实承担不了这后果。
这后果只能由符匡自己承担。
符匡皱眉问道:“这是谁说与你的?”
郭嫣苦笑道:“我自己想的,辽东的这些豪族,想必已有完全准备,即便是有粮食想必也寻到了安全的地方藏着,哪里是这般抄家能寻到的了?若是什么都没有搜到,你在辽东如何做人了?”
符匡向身侧的陈煜问道:“你以为如何?”
郭嫣微微低了头,知道他们男人善用阳谋,陈煜其人又一向磊落,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怕是难入他的眼,一时觉得有些窘迫。
陈煜点了点头,朝郭嫣一笑,道:“后生可畏,主公,某倒觉比起硬来,倒不妨试试郭姑娘的法子。”
郭嫣一愣,又惊又诧。
陈煜又道:“还不妨差人盯着,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人吃马嚼,必定还得去取粮食。”
于是这个一度令郭嫣颇为忐忑的主意,就被定了下来。
隔天,粥棚的余粮已经不多,粥煮的几乎可以见底,只余几粒米粒。
难民脸上都现出失望之色,却只是捧着碗各自喝着那一点米汤,也没人有力气抱怨上一句。
就这时候,一个孩子摔倒在了地上。
立刻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妇人扑了过去,哭叫着“儿”,向周围的人求救道“给我儿一点吃的罢!”
正在领粥的是事先安排好的百姓,当即摔了碗,叫道:“乡亲们,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哇!”
闻言当即有人跟着起哄,痛骂起辽东的官员。
有人当即叫道:“乡亲们,这不怪符将军,符将军是个好人,前日贪官克扣咱们口粮,符将军还斩杀了贪官!”
又有人附和道:“几位大人也都是好人,都跟咱们一样扎紧裤腰带忍着呐!”
最先说话的那人喝道:“杨家还有粮食!还有杨惠的那妻舅!他们一家子吃香喝辣,咱们却要饿死了!”
听见这话,粥棚周围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义愤填膺,已经接连几日,眼见着家人都忍饥挨饿,妇人们饿着肚子,襁褓中的孩子连奶都喝不上......
原本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可如今连这最简单的需求都满足不得任是谁也忍耐不得。
有人拿起了棍子,叫道:“咱们去讨个公道!”
一时间,但凡有些血性的小伙子,也都纷纷手里拿了个棍棒锄头,跟着那人一道往辽东豪族的家宅去了。
符匡事先打点过,倒是不会直接闹到杨家,但也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特地挑选了离杨家极近的杨惠妻舅徐家。
百姓们原本怒火不过五分,待见着徐家家宅修复回了原样,连护院的几个家丁都红光满面,顿时五分怒气成了十分。
一时间几个护院虽然身量高大,但也招架不住这许多不要命的,很快就给打倒扔到了一边。
一时间门被擂得震天响,外面叫骂声不断。
徐家老爷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吓得够呛,连连道:“刁民!真是刁民,快去把大门栓紧了!”
但一群义愤填膺、又有蛮力气的小伙子,又岂是一扇大门能挡住的,门很快就给推挤得摇摇欲坠。
徐家老爷此时已经怕得几乎缩进了桌子底下,叫着要管家去寻他姐夫杨惠搬救兵,毕竟徐家杨家都是辽东老牌的豪族,与官府的联系千丝万缕,若是官府派人来镇压,想必还是可以镇压下去的。
但徐家老爷却料错了一件事。
符匡连辽东的官员尚且可以斩杀数人,此事是他授意之下方才得行的,又有何人敢拦?
何况他分明家中尚有大量存粮,却只上交了几十石受潮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