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传来曹兴祖虚弱的声音,“还通报什么呢?
他们也不会听你的,他们这是来让我死而瞑目的。”
曹清歌他们还真的是没有任何等待的意思,跟着老者一起就进了房间。
房间的陈设和这房子一样老旧,都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如果不是房间的光线还不错,完全可以做恐怖电影的取景地了。
曹兴祖已经瘦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骷髅像,半躺在床上,满脸的疲惫,一呼一吸噪音很大,仿佛从肺部开始就有无数的痰在纠缠着呼吸,好像每一下呼吸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眼中也没有了当初的坚定神采,只剩对人间的眷恋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尊这次没有打头阵,他放慢了脚步,让曹清歌超过自己,而他过去另一边抱起女儿,一言不发。
曹清歌的表情很平淡,今天会遇到什么,她已经在脑中预演了很多遍,也许是曹家人对自己的跪地恳求,也许是曹兴祖的捶胸顿足,也许是大打亲情牌要自己就范,但还真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情景,可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没有多少感情波动。
人若不修炼,早晚都是死,只是早晚的问题,曹兴祖已经九十多岁,死也是喜丧,何况她的心也早已经死了。
曹兴祖凝视美丽雍容的曹清歌,相比离开曹家的时候丰腴了一些,眉宇间更是没有丝毫愁怨,这是装不出来,这证明她这段时间生活的很好,无论是生活还是情感,都顺遂。
“清歌,曹家人已经被我遣散了,我把家族积攒的所有财富全部散给了他们,”曹兴祖没有任何的寒暄,直奔主题。
曹清歌道:“是吗?
那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那电话中说不是一样?
我又没有拒接你的电话。”
曹兴祖眼中闪过失望,如果这个时候的曹清歌有丝毫的感情波动,那都是他希望看到的,哪怕是幸灾乐祸,也至少说明她的心中还是有曹家一席之地的,并不是表面那样的冷酷。
可现在曹清歌的表现好像曹家任何的变故都与她无关,这是曹兴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因为这说明,她对曹家真的没有感情了。
“我让你来,是想把一个干干净净的曹氏集团交给你,再没有曹家人掣肘,再没有蛀虫光吃饭不干活,再没有人处心积虑的内斗,”曹兴祖说道动情时,身子竟然离开了倚靠的被子,“只要你重新接管了曹氏,你就拥有最高话语权,我死后,你也将是曹家海外这一支的族长。
爷爷对你没有任何的要求,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改掉姓氏,我就死而瞑目了。”
曹兴祖说着说着,身子一倾,直接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叶尊没动,曹清歌也没动,但叶尊敏锐的发现曹清歌的腿部肌肉抖了一下,这说明她下意识的还是想去扶起曹兴祖的,只是理智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边上的老管家吓坏了,“老爷!”
赶紧上去想要扶起曹兴祖。
曹兴祖一甩手,就把老管家的手甩开,然后挣扎着跪坐起来,对这曹清歌毫不犹豫的就是一个响头,口中道:“清歌,过去曹家对你所做的一切,所有人施加于你的不公和冷漠,我在这里给你磕头赔罪!”
曹清歌第一时间闪开,无论如何从血缘上曹兴祖都是她的亲爷爷,不管怎样,她也不可能生受曹兴祖的磕头。
曹兴祖直起身,额头已经被磕开了一道口子,暗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他也不去管,看向曹清歌,“清歌,就算你躲开,这个头我也磕了,爷爷马上就要死了,你对曹家所有的恨,爷爷都一肩担之了,让这些怨恨也都跟着爷爷一起走吧。”
曹清歌本就不是无情之人,她只是为自己和母亲所遭受的不公平在呐喊,曹兴祖能做到这个份上,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这也恰恰是她的软肋,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女人。
叹了一口气,曹清歌上前扶起曹兴祖,使其重新躺回床上,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看曹兴祖的眼睛,曹兴祖却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曹家最后的希望。
曹兴祖重新躺好,曹清歌道:“你现在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了,你对你这一生是怎样的评价?”
“刚愎自用、好高骛远、德不配位,曹家偌大的基业被我毁掉大半,我根本就没有守成的本事,我的水平最多也就做一个家族的狗头军师,却掌了大权,九泉下见了列祖列宗,我唯有磕头谢罪,”曹兴祖道。
曹清歌道:“你也不用如此贬低自己,你的战略眼光确实不足,但你在管理和决策层面是很出色的,如果曹家能有一个大局观出色的族长,你辅佐在侧,曹家如今绝对能在世界诸多财阀中,占有一席之地。”
曹兴祖咧开嘴,呵呵的笑道:“别人说这样的话,我一定暴跳如雷,但从你清歌嘴里说出来,爷爷非常高兴,我还不是一无是处,我还有能入你眼的能耐,真想喝口家乡的花雕啊。”
“二十年的丹溪红曲,能入眼否?”
叶尊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托着不知何时弄出来的一个小酒坛子。
曹兴祖眼睛一亮,“能能能。”
叶尊一抖手,那小酒坛子就跃到空中,一个北宋开片瓷杯凭空出现在酒坛前,酒坛的泥封自己脱落,一股浓郁的黄酒特有的酒香弥漫开来,小酒坛自己倾斜,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倒入瓷杯中,九分满。
瓷杯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