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麻喜上眉梢,问道:“鸡老是怎么死的?”
雪庵上人曾经许诺,只要消灭了鸡老,他们这队僧兵就可以还俗回家。
唐顺风说:“听李都司的人讲,他们半夜把鸡老围在湖滩,鸡老负隅顽抗,被乱箭射死。弓箭队足足射了二百多箭。只是没找到尸首。”
“哦,那岂不成芦花鸡了?”胡三麻打趣说。
鸡老死了,众人心里去掉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们这些少林俗家弟子,都是有家有口的良民百姓,各有各的求生门路。虽然常年习武,却从不涉及江湖。原以为打仗是件轰轰烈烈的壮举,没想到两仗下来,竟是惊险万状,白白死了那么些弟兄,天知道哪天也会落得窦老六的下场?成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这下总算清除了匪患,从此天下太平。下次山门再征兵,宁愿被清理门户也不来了。
一行人进了弥陀寺,崔老四迎上来说:“在湖边找到月空的尸身,我跟卖糕的已经把头颅缝上去了。”
胡三麻叹了口气,问:“月空恁好的武艺,怎会被杀死?”
崔老四说:“他趴在湖边喝水,没想到遭了鸡老的暗算。”
胡三麻恨恨地说:“那瘪孙被乱箭射死,真是便宜他了!”
弥陀寺如今成了艾游击的临时军营。狼兵和李都司击败鸡老,连夜赶往金山卫去参加总攻,艾游击的队伍留在这里继续搜剿残匪。
胡三麻和众弟兄给窦老六和月空举行一场简陋的葬礼,祭奠了一天。根据山门的安排,第二天焚化了两人的遗体,盛了两罐骨灰,准备带回报恩寺埋葬。第三天一早,众人带着哀思和偷生后的喜悦,启程返回北卫所。刘把总的部下编入了艾游击的队伍,艾游击见这些僧兵年老体弱,各个带伤,也不加挽留,任由他们来去自便。
最可怜的是陈氏,跟着窦老六来到江南,受尽惊吓,眼睁睁看着丈夫没了,大儿子又当了和尚,只剩下她和小歪、小夏。而小夏托付终身的那个人竟是个朝廷案犯,也迟迟不见露面——陈氏的心里真是苦透了。
一行人沉闷地走过鹧鸪村,谁也不敢露出一点喜悦,唯恐惹陈氏生气。
胡三麻突然停下脚步,大声自问:“咱们打败了还是打胜了?”
杨五郎说:“似乎是打胜了。”
胡三麻双手一挥,“弟兄们,打起精神,俺们胜了!俺们打败倭寇了。死去的弟兄们也可以瞑目了。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大家这才卸下负担,气氛也活跃了。
唐顺风自从听说鸡老死了,感觉一条险路终于走到终点,前方一片光明。他现在随时都可以去挖掘宝藏,先交还唐古丁的一百两金子,把自己解救出来。然后就找媒人提亲,完成此生最美好的心愿。
路过许堤湖,他从乱草中翻出一条小船,见船体大致完好,就把胡三麻拉到一边,委婉地说自己要离开一两天。
胡三麻和蔼地问:“照明,你实话对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顺风知道老胡对自己早就有了疑心,心想纸包不住火,迟早要挑明的,就跪下说:“师傅,请您原谅徒儿的欺瞒,我的本名叫做唐顺风,是四川唐门弟子。”
胡三麻又惊又喜,“难怪你的武功那么了得。俺常听人讲,四川唐门那可是武林正宗门派。”
唐顺风说:“我本来和叔爷一起去常熟游玩,不想半路遭遇倭寇,叔爷被害。我想报仇,可惜身单力薄。恰好得知少林僧兵专程来江南剿倭,于是投拜到您门下,想借着僧兵的势力手刃仇敌,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胡三麻把他扶起来,对这个年轻人越发欣赏。“俺怎会怪你?倒是你屡屡给俺们帮了大忙。”
唐顺风脑子一转,没敢说出提亲的事。“师傅,过两天,我还去北卫所找您。”
胡三麻呵呵一笑,“你出身名门,再不要提俺这个师傅了。你若是想来便来,俺们大伙都欢迎你。”
唐顺风拜别胡三麻众人,把小船推入水中,撑起一根竹篙,顺着河塘一路蜿蜒,进入阳澄湖。他的心情非常急切,一来想看看宝藏还在不在,二来想估量一下那些黄金珠宝的价值。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他顶着烈日,沿湖岸先到弥陀寺,从那里拣了一把铁锨,然后泛舟湖上,按照记忆寻找那处山岗。他没想到,当初被鸡老抓来,竟然成全了自己两件好事,真是物极必反,祸福相依。
小船划到半下午,他终于看见了那处山岗,林木依旧茂密,附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烟。他扛起铁锨弃船上岸,心中充满感慨。三两步登上山岗,在皂角树下找到那三颗做记号的鹅卵石。石头已经被荒草掩埋,可见他们走后,再也没人来过。
他挖了一个时辰,一锨下去,发出金属摩擦声,原来棕麻箱铲烂了。他吁出一口气,心里有了底。黄昏时,他跳下坑,站在黄金翡翠玉器上面来回翻弄,终于找出了自家的二十根蒜条金。金子用红绸子紧紧扎束在一起,还是他当初亲手捆上的。他把金子扔上来,想再拿一些金器。晚风吹来,木叶哗哗作响,他不由得想起被抓的那一夜,大殿里极度恐怖的景象。他的心里打了一阵寒战,感觉这满箱金器上附着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的冤魂,丝丝缕缕,密密麻麻,无数哀怨的眼神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丢下金器,翻身爬上坑。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他合起手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