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改制一出,天下震荡。
寒门有了希望,无不奔走相告,从扬州到益州,各种文社聚集,诗赋称颂,百姓立生祠,奉香火,把徐佑当成了圣人。
而门阀世族惶惶不可终日,顾允为此召集顾陆朱张四姓子弟,分析利弊:“尔等衣食无忧,家族藏书万卷,请的又是最好的老师,父兄长辈,无不饱学明经,哪怕再不成器,耳濡目染,也比那些寒门庶族强了百倍?若是这般还比不过,那是自家时运不济,也怨不得旁人。”
一番劝慰,倒让不少人定下来心,以前可不劳而获,谁还愿意努力争先?现在日月更易,当潜心读书,考取功名,方不辱没家族,也让那些寒门瞧瞧,就算不论品第,单论才学,还是士族为优!
北魏,邺都。
元瑜就楚国改制之事询问群臣,崔伯余不屑一顾,道:“所谓科举,无非是效仿汉朝旧制。汉时,分茂才、明经、明法、贤良方正、孝廉多个科目来举士,和南人的法子如出一辙。然而两汉之际,奸佞横出,阉宦用事,**秉权,危害忠良,终至灭亡。直到曹魏设九品中正,一改前弊,宇内为之一清……”
这又有人不服,道:“既然九品中正远胜科举,为何曹魏国祚两百余年,而两汉则有四百年呢?”
“曹魏之亡,亡于皇族为夺权而生乱,与九品中正无关。”
又有人道:“九品选人,为何只取门第,不拔才能?”
崔伯余道:“世家子弟,就算才具平常,可德性纯笃,用之为官,忠于上,而怜于下,为何不取?”
“傅说版筑,吕望钓叟,何尝出自世家?”
“非常人物,古今只有一二人,怎能依为成例?”
众人无所辩驳,元瑜遂以崔伯余为主,遴选各州大中正,正式在北魏推行九品选人法,这也预示着汉姓门阀的强势崛起,非鲜卑贵族能阻止和抗衡。
但这样做完全堵塞了鲜卑中下阶层的晋身之路,原本他们高高在上,连汉人门阀都看不起,可经过连番汉化之后,和汉人门阀不能比,但至少比普通汉人强。
九品中正一出,竟沦落为和汉人庶民相同的社会地位,就像是天天吃香喝辣的饱汉子,突然变成了路边讨食的乞丐。
这种心理落差,最容易激起人的暴戾和孤掷一注。
尤其以六镇的镇军为主,能被发落到六镇当兵的鲜卑人,大多是中下阶层。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怨气,并在无形中不停的凝聚和壮大,一旦遇到恰当的时机,猛然宣泄出来,就会砰的作响,炸毁北魏王朝的根基。
然而在此时,没有人认识到这点。
邺都里的贵人们正忙着瓜分新兰京的权力和利益,不过,在冬天第一场雪到来之时,邺都最受人瞩目的是元敦迎娶天师康静的侄女康齐妫为王妃。
婚礼无比盛大,青庐交拜后,乘马车至赵王府,府门口到新房内铺着毡皮,鲜卑人以毡为法物,避免得罪鬼神。新妇脚不能沾地,踩着毡皮步入,她没用却扇,而是用纱紫遮盖,看不见容貌。
不过,京中传闻,康静这个侄女长的国色天香,堪称绝代佳人,尤其知书达理,很得皇帝喜爱。
此次大婚,台城赏赐的东西几乎参照了太子的规格,这也让很多人浮想联翩,于是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凑热闹,哪怕上不得台面的人,也要挤到王府前道声恭贺,免得日后说起来失了礼数。
殿下可能不记得谁来,可谁要是没来,被人抓住把柄进两句谗言,可就是洗不尽的麻烦。
康静特地从平城赶来,和皇帝共同见证了这场婚礼。婚礼结束后拒绝了皇帝请他移居邺都的要求。
他心心挂念的是静轮天宫,要把天宫建造成和诸神连接的渠道,这是为他自己,也是皇帝求的长生路途,大意不得,也误不得。
还在闭关的元沐兰托鸾鸟送了贺礼,并没有露面,倒是受邀参加婚礼的何濡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感觉康齐妫的身形似乎有点眼熟。
修习《鬼眼经》后,何濡观人之法更加纯熟,虽然这女郎刻意掩饰,甚至很可能用来某种秘法来调整行走的仪态,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何濡去找鸾鸟打听康齐妫的来历,鸾鸟道:“侯官曹查过,确实是康天师的侄女,当地人曾见过她的样子,也记得她和康天师的关系……”
何濡听她说完,笑道:“你上当了。”
鸾鸟不服气,反讥道:“何常侍,你不是在楚国可以共享秘府情报的时候了,手里没有情报来源,只听我介绍概况,竟敢质疑侯官曹的能力,未免太自大了!”
这两年鸾鸟的重心完全向邺都倾斜,说白了,就专门盯着何濡一人。盯来盯去,两人打交道次数多了,有点像朋友,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彼此言谈无忌,好似不斗几句嘴就没法交流。
何濡笑道:“你如果不信,可现在派人再去查看。我敢保证,那些知道康静和康齐妫的老人们已相继离世,活着的年轻人并不知道个中详情,只是耳闻有这么一回事,却从没见过康齐妫……”
鸾鸟动摇了,皱眉道:“天师现在的地位无人可及,连皇帝都对他以师礼侍之,为何要凭空捏造一个侄女,就为了嫁给二殿下?”
何濡不置可否,问道:“天师最近几年曾有过什么异常的言行吗?”
“没有……也就是去年秋天,静轮天宫旁的神坛被雨水冲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