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六年间,大楚换了第四位皇帝,坊间各种议论,聚焦在是台城的风水问题还是大楚的国运问题的争执。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风水派说台城的结构冲了煞,朱雀大道如利剑指着太极殿,折了皇帝的寿。国运派说台城的形制其实极好,却被秦淮河玉带环绕,洗尽了王气,国运日下,反噬到皇帝身上。
诸如此类,荒诞不羁,也只骗骗愚民愚妇,至于真正精通易数和堪舆的何濡,若他肯推演,应该可以推出大概,但这种推演很耗费生命力,轻易不能实施。
十月初六,吉日吉时,山阳王安休渊正式登基称帝,经太常令和礼部合议,把安休林的谥号定为明,庙号太宗。
照临四方曰明,思虑果远曰明,任贤致远曰明,内治和理曰明,这是美谥,也是对安休林一生的总结和盖棺定论。
三省无异议,交由皇帝审批用印后,正式通过。
徐佑以太尉、秦公、大将军、领军将军和录尚书事成为百官之首,太极殿里率群臣高呼万岁,安休渊升座称帝,同日,封王妃姜景容为皇后,尊徐舜华为皇嫂,从崇宪殿移居永禾宫,仪仗如故,尊太后尤媛为太皇太后,居所仪仗皆如故。
然后大赦天下,仅过了十余日,安休渊接连下数道旨意,重新启用庾朓为侍中,参赞朝事,征庾茂为尚书右丞,庾氏的势力重新回到尚书省,且蔓延到了门下。又任命皇后之兄姜兴宗为给事中,兼宁远将军,可随意出入宫禁,侍奉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
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这些旨意,徐佑全都没有反对。
他不能反对,新皇登基伊始,若是政令难出太极殿,权臣和跋扈的罪名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尤其在两人之间尚未建立起足够信任的时候,他身为臣子,需要维护皇帝的威严,皇帝需要提拔新人平衡朝局,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是,徐佑也必须让安休渊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
当安休渊试探性的进攻一一取得了胜利,他觉得徐佑等顾命大臣们也不过如此,对他的制约相当有限,于是干脆提议扬州刺史的人选——曾经的山阳王内史韩渚。
中书拟旨之后,在门下被封还。
安休渊不服,再次拟旨,再次被门下封还。
掌控门下省的侍中顾怀明铁了心要让韩渚的任命不能通过,谁敢反对?
安休渊在宫里暴跳如雷,准备绕过中书门下,直接下中旨敕封韩渚,结果御史台数十名御史疯狂上表,充分发挥了战斗力,指桑骂槐,旁征博引,各隐喻暗喻明喻,直骂的吐沫横飞,安休渊几时见过这等架势,顿时怕了,紧急召见徐佑,道:“大将军,韩渚虽然才名不彰,但他在我身边多年,我深知之,实在是难得的贤才,用他主政扬州,人尽其用,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徐佑笑道:“我是支持陛下的,但门下有门下的规矩,他们若觉得不妥,自可封还,旁人无法干涉。如果陛下果真要拔擢韩内史,不如先用中旨,等韩渚在扬州做出政绩,门下自然知错……”
安休渊讪讪道:“有朝廷法度在,冒然用中旨,宪台那边怕是难以安抚。大将军,现下该如何是好?”
徐佑思虑了片刻,笑道:“扬州刺史关系甚大,自开国以来,多为皇室遥领,异姓为刺史者不是没有,但往往坐不安稳。以我之见,不如敕封桂阳王为扬州刺史,居金陵遥领,再以韩渚为扬州长史,实则扬州还是在韩渚的治下……”
安休渊大喜,道:“大将军好主意,就这么办!”
“不过,现任扬州长史鲍熙,这些年兢兢业业,劳苦功高,陛下要用新人,也不可寒了老人的心。”
“那,大将军以为,如何安置鲍熙为善?”
“可调任广州刺史!”
徐佑解释道:“广州地处偏远,无论如何不能和扬州比,从五品长史迁四品刺史,看似品阶和俸禄有变,可不加将军号,不过是单车刺史,论权势,仅平调罢了。”
“就依大将军!”
这次的旨意顺利通过门下审议,桂阳王安怀宣的名声尚可,遥领扬州刺史方方面面都能接受,御史台没了靶子,也收了功,韩渚从毫无实权的王府内史成了扬州长史,可谓皆大欢喜。
晚上,宫中设宴。
安休渊开怀畅饮,双眼迷醉,盯着堂下翩翩起舞的美貌宫女们,毫不遮掩那股子急色。
“陛下,你被徐佑骗了!”
“嗯?”
安休渊扭头看向旁边的姜兴宗,不高兴的道:“为什么?”
“徐佑完全就是在愚弄陛下!”
姜兴宗作为安休渊的大舅哥,两人厮混多年,属于干啥事都一起的狐朋狗友,说话没有避讳,道:“顾怀明是顾允之父,顾允又是徐佑的心腹,门下封还旨意,和徐佑脱不了干系。还有御史台,御史中丞张籍是徐佑的老丈人,那群疯狗御史敢骂陛下公器私用,难道不是出自徐佑的授意?他先把恶人做了,再来主上面前做好人,把杨渚的刺史之职降成了小小的长史……陛下可是承诺过杨渚的,金口玉言,不能不作数,现在让徐佑从中作梗,杨渚就是不说,我也为他觉得憋屈……”
安休渊勃然大怒,摔了酒杯,道:“好老革,敢戏弄我!”
姜兴宗忙捂住安休渊的嘴巴,道:“祖宗,别这么大声,台城里谁知道有没有徐佑的眼线,若谁听到了这番话,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