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寝宫里。元子攸一个人躲在帐幔后面,呜呜地哭着。虎牢关上,尔朱世隆和王罴不战而逃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宫里。现在元子攸无兵无将,更没有钱,他什么也干不了了。
“我大魏的列祖列宗啊,子攸无能,不能保社稷,被权臣控制还不算,岛夷还来横插一脚,洛阳眼看将要落入奸人之手啦!难道大魏一百多年基业,真的要毁于子攸之手吗?”元子攸一边流泪一边哭诉着。
安丰王元延明和大臣高道穆走了进来。如今的皇宫里,人都逃散得差不多了,寝宫外几乎没有什么侍卫管,因此他俩才能如此轻松地走到这儿来。“陛下,您原来在这儿呀。”元延明道。
元子攸见有人来,擦拭掉脸上流得一塌糊涂的泪花,从帐幔后面慢慢走了出来。“原来是你们两位爱卿啊。”让人看见自己偷偷流泪,元子攸觉得很尴尬。
高道穆道:“陛下,虎牢关今早已经被元颢这个狗贼接管了。陛下知道吗?”
元子攸点点头:“朕已尽知了。”
元延明道:“虎牢关一丢,元颢大军来到洛阳,尽可以朝发夕至。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明天就到达洛阳城下。陛下有没有想过退路?”
元子攸深深地叹息一声:“朕如今早已六神无主。眼看江山社稷将要易主,朕内心凌乱如麻。朕将坚守在这洛阳城里,与洛阳共存亡,这才对得起我大魏的列祖列宗啊!”
高道穆摇摇头道:“陛下差矣。死于社稷,那是臣下们才干的,而且也于事无补。俗语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话糙理不糙,陛下不如另投他处,暂避一时。微臣观元颢和陈庆之二人,终不能同心合力,善始善终。等到那时,陛下再号令天下,举兵反颢,则大事可成。”
元子攸感激地看了看高道穆:“多谢高爱卿,不,先生,在这人心散乱之时,仍然对大魏忠心不二,信心不移。先生先受朕一拜!”说着,便要躬身行礼。
高道穆连忙上前扶住元子攸,道:“陛下何必如此。眼上最要紧的,还是先想想往哪里移驾吧!”
元子攸低下头,惭愧地说:“如今四处匪患,教朕往哪里投奔啊?”
元延明道:“陛下不如西去关中,在长安高举义旗,招募兵马,相机而动。待有人叛乱,元颢自顾不及时,东出函谷关,再一决高下!”
元子攸正在考虑是否可以去关中,旁边高道穆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安丰王此言差矣。关中久遭匪乱,又逢齐王自立,战事连年不断,如今早已荒凉残破不堪,陛下前去,要等到几时才能凑合出一支象样的人马来?”
元子攸问:“那按先生的意思呢,应当去哪里?”
高道穆回答:“唯今之际,只有天柱大将军才有实力与元颢相抗。陛下要想尽快击退元颢,不如先北渡黄河,驾临河内郡,在那里发出诏书,让天柱大将军和上党王带精兵前来勤王。如果大将军的大军还没到,元颢先来攻打,我们则完全可以再次离开河内郡,朝大将军的晋阳进发。”
元子攸听了这话,低头不语。自从尔朱荣率军离开洛阳回了晋阳之后,这段时间里,元子攸早已经过惯了没有芒刺在背的日子,他可不想重新过上那种可怕的生活。
高道穆抬眼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已经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便轻轻地解释:“微臣也知道,大将军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但陛下想想,眼下哪里还有地方可供陛下安身?河北、青州都已残破不堪,匪患未净。大将军是陛下抵挡元颢的唯一希望所在呀!”
元子攸抬起头,仰天长叹,缓缓地回道:“那好吧,事已至此,唯有如此了。”
高道穆看了看一旁不作声的元延明,对元子攸道:“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今晚便行。陛下与微臣等,外加十数随从,这些人足矣。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免得生出事端来。”
元子攸一味地应承着:“好、好。”
元延明在一旁,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并不想跟他们一道北去投奔尔朱荣。如果去了关中,他还能算个权臣,控制着流亡政府的大部分权力;如果去了晋阳,一切都是尔朱荣说了算,他元延明算个什么呀。
夜晚,元子攸身穿便服,和高道穆及十数个随从,趁着夜色,悄悄逃出了洛阳北门,朝黄河边上跑去。
“先生,安丰王何在?”元子攸问高道穆。
“说不定已经去投靠元颢了。”高道穆很看不惯这种人。
元子攸叹了口气,继续往北边赶路。
天亮了,元颢率着大军来到了洛阳城。元颢坐着玉辇,顶着华盖,在陈庆之、元慧君、马佛念、元晖业、杨昱、丘大千等将领们的簇拥下,处在大军的最中间,悠然自得,好不得意。
在洛阳北门前,陈庆之骑着白马,穿过大军,来到城门前,对着城门楼上大喊:“大魏皇帝陛下驾到,还不速速开城迎接!”他知道,如今的洛阳城早已形同空城,只有傀儡皇帝元子攸和一些钱财太多一时走不了的达官贵人还在城里。
话音刚落,洛阳城门就被徐徐打了开来。安丰王元延明和临海王元彧率领的皇家仪仗队走在最前面,他们走到大军最前面,看了陈庆之一眼,然后朝着元颢所在的位置,一齐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元颢转过脸来,看了看元慧君。慧君微微地笑道:“哥哥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啦!”
元颢笑了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