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施君站在外堡最高处的塔楼边缘,眺望着夜幕深处。
身为一位大巫师,即便不擅长占卜,也能轻易在时间长河中捕捉到与自己相关的画面。但受到时间线前置作战的影响,整座黑狱世界天机紊乱、因果纠缠,苏施君在卜算时眼前总是一片迷雾,几乎算不出任何结果。
纵使偶尔看到一两个清晰的画面,女巫也不敢轻易相信——或许只有梅林才知道,那些画面是不是对面阵营的大巫妖们使用的占卜混淆咒。
这不是唯一令女巫烦恼的事情。
自从收到调令,离开休息室,来到这座外堡最高的塔楼之后,那座三重檐角楼里的巫师们便仿佛忘却了几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
没有发来任何命令。
月下议会的五位上议员与正堡的几位院长、内堡的副校长们一样,自始至终,都充当着安静看客的角色。
看着外堡之外,九位大巫师与贝希摩斯、苏甲德等被囚禁的大妖魔们隔空交手,数百支猎队纵横地狱方程式之中,不时摧毁一颗索伦之眼。
看着利维坦的触角撕破苍穹,导进铺天盖地的‘寄生虫’魔怪,把它那胖头鱼一样的丑陋脑袋挤了进来,还要听它难听的嘶吼。
看着夜幕更深处,那一望无际的漆黑。
纵然卜算能力受到了限制,但身为大巫师的直觉还是不断提醒着女巫,那片黑暗中正在孕育某些可怕的事情。
“还是没有新的调令吗?”
苏施君喃喃着回过头,目光从那座三重檐的角楼上掠过,不安的看向黑狱古堡最深处。
隔着正堡的城墙,内堡上空那重淡金色的魔法护罩仿佛一颗阳光下的琥珀,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女巫知道,那些迷人的光泽之下,就隐藏着今天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
“镇定一点,女士。”
同为大巫师的魂不语周身荡漾起星空般的色彩,遮掩住幽灵原本的颜色,整座塔楼似乎都受到他的影响,变得静谧了许多:“……我们只是来协防的,没有调令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能安安稳稳结束这次征召简直再好不过了。”
“难说。”上议员中资格最老的公孙病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这引得塔楼上其他四位上议员纷纷侧目,盖因公孙病向来沉默寡言,并不是喜欢开口插话的人。
但等了片刻,公孙病竟没有了后文,仿佛刚刚他说话是众人错觉一般。
“太没意思了……快点来吧,迷雾。”
威廉·塔波特收回落在公孙病身上的目光,小声嘀咕着,看向城外。
此刻他正坐在墙头垛口间,两条大长腿荡在墙外,随风飘扬:“再等下去,原本沸腾的热血就要被熬干了……”
米尔顿·卡伦则扬起头,瞥了一眼沉沉的夜幕,轻轻叹口气:“如果黑狱有月亮就好了…”
话音未落。
公孙病、魂不语、以及苏施君齐齐转头,看向身后正堡的一个角落。
那里也有一座塔楼,隶属于阿尔法学院守卫。
此刻,那座塔楼上空,冒起重重黯淡的红光,红光中隐约响起了一阵轻灵的歌声。
……
……
伊丽萝丝低头,看了一眼身下两条细长的后肢,心底有些懊恼。
这只玉色小蜘蛛的化身是她临时捉来炼化的,并未仔细打磨,用起来难免有些不合意,比如那蜘蛛的八条腿就不会伸长或缩短。
倘若像之前一般,只是趴在骷髅头顶与其他几位大妖闲聊,倒也不打紧。
但此刻,当她需要登高望远时,两条僵硬的后肢就有些让人恼火了。想到‘登高望远’几个字,玉色小蜘蛛连忙抬起头,重新将目光落向远处夜幕之下。
一道举着火炬的颀长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如同朝觐般肃穆、庄重。
它的头顶是一粒橘红色的火光,身后跟着一扇橘黄色的光影,左右伫立着一条条利维坦的粗大触角,缀连着天地,仿佛一根根通天柱,构筑出一条庄严的大道。
黑狱本应无风。
但夜幕却像被那粒橘色火光灼痛了似的,微微抽搐,带出丝丝缕缕夜风,远远袭来,伊丽萝丝隐约听到风中传出的低语:
“抬起头,抬起头!”
“睁开你们的眼睛,抬起头!”
“抬起头,抬起头!”
“忘掉身后的地狱与脚下的路!”
“抬起头!”
“咬碎你们的獠牙!”
“捏碎你们的利爪!”
“心跳激昂,战鼓回响!”
“我们会沐浴战火,迎接新的曙光!”
“抬起头!”
“昨晚星光不落,今日夜色将红!”
“斩破苍穹,夜色将红……”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与细密的低语声,黑暗中,那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变大,一米、两米、五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每走一步,那道身影便涨大一分,手中举着的火炬加长一分,火炬顶端的那颗火球也随之增大一圈,火球洒落的光芒笼罩范围更是在不断扩大。
伊丽萝丝敏锐察觉到,被那光芒笼罩着的囚徒们,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缓缓燃起了火苗,它们抬起头,狂热而又畏惧的看着半空中的火球,苍白的皮肤贪婪的吮吸着火光传递来的魔力,狭长的鼻翼急促翕动,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仿佛一台台鼓风机,在黑狱中鼓起一缕缕粗野的小风。
风声相互叠加,卷起千重狂乱!
看着那颗越来越大、越升越高的火球,虽然只是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