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瓷回过一次沪都,她是追着关堇行回沪的消息回去的。可她找不到关堇行,也找不到沈家了。高选告诉她,临走前怕顾北尧再使什么绊子,索性将关家祖坟和沈家老宅一起圈在阵眼里,大隐于市。犯之无门。沈瓷愣愣的:“关关...回来了?”高选沉默一会,避开这个问题:“我帮你叫沈恒出来。”
这是沈瓷最难熬的一天。
沈含疆墓前,沈瓷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墓碑,谁也扯不下来。“爸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爸你不要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怎么放心的下我。”“爸,爸......”沈瓷一声一声嘶喊,不敢置信小声哽咽的问:“真的,是我气死您的吗。”沈瓷一片茫然。
不等谁答,沈瓷又是两行泪。喃喃道:“爸,我不该和你吵架。我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面。我总想着惹你生气,反正回头哄哄你,你总会原谅我。就算你要离开我,那也是很久远的事。说不定我孩子都比我现在大了。爸,你恨不恨我。你那么疼我,我只会气你。只会给你添麻烦。”
沈瓷额头贴着冰冷的墓碑,怔怔的想。难怪都说儿女是讨债来的。她如今何止是讨债,连父亲的命都——扫把星。在一个个祭拜完关强,关堇和韩城后。沈瓷的心已经麻木冷硬的毫无知觉。她突然就明白关堇行为什么会选择壮烈的去死了。如果她也能,她也想死。
以后的日子还那么漫长,她要怎么过?
沈瓷萎靡不振,日渐消瘦下来。沈恒气得直问她,你要让我连妹妹也没有吗。沈瓷这才嚎啕大哭。吴茯苓写信向沈瓷问好,问她一路顺利?家里可好,说自己非常想念她。沈瓷看着信,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韩城被葬在关家新买的祖坟里。沈瓷望着沈恒身边的男人问:“你是庭华山的风水先生怎么肯屈就在这里。”就现在的沈家而言的确是屈就。傅佛生道:“玉叔叔说布阵之后,你们想念家人看望不方便,我若无事,便陪你们几年。”他恭恭敬敬道:“大少爷是冰小姐的丈夫,我们照拂着他是应该的。”
“我哥哥和大伯就拜托给你了。”沈瓷诚恳道。
傅佛生只笑不接话,显然是不受沈瓷委派的。沈瓷一想就明白,“大伯年纪大了,您多照看点。”
傅佛生道:“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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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绵长而多雨,隔山经常能看见彩虹,小战士端着水缸,风风火火的从观固安身旁跑过,他说:“固安哥,首长叫你。”
观固安敬礼,声音洪亮:“报告!”
参谋长、团长、军委屋里团团坐了很多领导,观固安无动于衷接受着他们任何打量。参谋长开口。:“关堇行。”
观固安目光如炬。
“小同志隐藏的很深嘛。”
观固安面无表情,军委轻咳一声,看了眼在座诸位。对关堇行道,“组织上想派你重回沪都”
眉峰骤紧,“为什么。”
“我们需要关二少重新屹立在上海滩上。”
观固安嘴角发苦:“好。”
“可我不能以关二少的名义回去。”他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诸位领导。“给我一年时间,我堂堂正正的站回沪都。”
有人问他:“你这幅模样回去了谁不认识,小同志,大家又不傻。你能瞒过谁?”
“关堇行死了八年了。比起死而复生的惊悚,大家会愿意相信我只是一个和关二少长得像的一个人。”
“太可笑了。”参谋长摇头道。
观固安道:“我留把胡子。”
半月后,大家看见观固安野人般茂密的大胡子。纷纷点头。关堇行去世前方为二十出头的少年,这些年来,观固安参军出战。一路杀出坦荡军途。他什么也不要,香烟,女人,金钱,权力。什么也打动不了他。唯有上阵杀敌积极。唯一过分的要求,每年势必要去沪都转一圈。
渐渐的,大家从他醉话里的只言片语知道。他全家都死了,母亲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唯有一个未婚妻生死未卜。大家都劝他,战乱人可能都不知道死在哪了。观固安从不和人争辩,唯有这件事异常固执:“她活着。”可活在哪他说不上来,只坚持她还活着。
或许,她只活在他心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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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固安真正回沪都已经是七八年后的事,他听闻曾有个姑娘在沪都打听过关堇行。疑似沈瓷的踪影这两年他大大小小听过很多消息。地位越高,信息源越广。观固安已经无从查辩真相,每一个消息他都会亲赴现场,一次次绝望。
时隔至今,他再回想起沈瓷当年的话,更是百味交杂,沈瓷问他长生不老怕不怕,他信誓旦旦的说不怕,说这是福气。唯今,他活得一日比之煎熬,死都成为他的奢求。
沈瓷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小姑娘,少年丧母,她心思从来就更深沉一些,长远的念想总在未来相应的某一日显得触目惊心。
观固安身心疲惫,他站在高处,望着人潮,绝望无助,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午夜梦回,他想起他少年意气风发的年岁,他和哥哥争吵,一起挨罚,父亲怒气冲冲的打他,关堇衍为他拦着父亲的拐杖。
日子平淡的安逸,觉得无惊无澜,乏味得近乎无聊。每天这样那样的琐事带给他无尽的烦恼,如今他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已经没有家可让他烦恼了。
汽车驶进日占区,观固安看到一个熟人。茶馆里顾明靠窗坐着喝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