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一晃而过。沈瓷渐渐把那个神秘的女人忘到脑后,甚至忘了她影子的事。不过她却再也不肯去照相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沈公馆受邀去梨园听戏。沈父大手笔带着全家上下一去了,沈瓷的母亲去世的早,沈父虽然一直未续弦,平日里确极宠佟姨娘,这日也是佟姨娘代表内院的主母和大家交涉。
请客的是关家,关沈两家算半个世交,当年关家洗白身家便是借的沈家的手。坐了许久,中途沈父还出去了趟,关家才姗姗来迟。同行的还有关家二少爷关堇行,长沈瓷四岁,时年二十一。沈瓷同关堇行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见了关堇行自是分外亲热:“关关,这里~”
关堇行今日穿的是黑色中山装,方形立领,衬得脸庞格外冷峻起来。沈瓷故意促狭他:“今日来戏园子是听戏的,你到穿了一身学生装,也不怕跑堂的把你赶出去。”时年青年学生极为喜爱中山装,风靡一时。又因近来年关,学生扎堆梨园的现象极为猖獗,京师大学堂的蔡吉昌蔡校长闻言勃然大怒,直骂其玩物丧志,并放言流连梨园者责令开除。
一时梨园清净不少。
关堇行带着沈瓷落座,笑道:“他不敢。”沈瓷白讨无趣:“你这样真的好没意思。”关堇行知道她脾气,赶紧装作十分感兴趣的哄道:“我这年岁又不念书,怕他作甚。”沈瓷满意了,这才放过他,好奇问道:“我听父亲说你和叔叔来的路上被人拦路了?”
“恩”关堇行不愿多提简单带过:“衣服就是在那弄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就去蔡老师家借了件。”关堇行在京师念书的时候蔡吉昌曾是他的任课教师,两个忘年交,私交甚密。
沈瓷总觉得这个“脏”字特别有深意。可她并不多问,关家哪里就“不方便”到了需要借衣服的地步了。就是在四方城里也只有关沈两家横着走的份,何况是这本家盘踞的沪都。
梨园园主捧了新的戏折子让主家挑戏,关老爷子大手一挥,豪迈道:“主随客便。”沈家这边自然也是热情推脱。如此反复两遍之后,关老爷子才只好无奈的选了《战窕城》、《失空斩》两出梆子戏。想了想又添了出京剧《大登殿》。沈瓷一听前两出就知道是关老爷子照顾父亲偏爱的口味。
就是不知道《大登殿》是点给谁的。
关堇行点了出《杜十娘》。佟姨娘听了暧昧的看了看两个年轻人,亲热的凑趣道:“二少爷也别只紧着瓷丫头,宠坏了可了不得。自己也点出爱听的吧。”关堇行头都没抬,冷冰冰道:“我不爱听戏。”佟姨娘一时尴尬,左右看看,没人搭理,只好假笑两声圆气氛。
沈瓷也有些反感佟姨娘。母亲去世的早,可她却不小了。八丨九岁不仅记事了,放贫苦人家都能当半个小大人用了。佟姨娘总想笼络她,把她攥在手心里当筹码。但手段却不是很高明,或者说不屑于高明。佟姨娘从不把她当回事,却又总想控制她。这让她觉得很烦。
每次佟姨娘给父亲邀完功,父亲都会感叹说:“玉枝是个大度慈善的”然后揉她的头:“你看姨娘对你多好啊。”于是沈瓷就更烦佟姨娘了。最让她生气的是,佟姨娘总想以她的娘亲自居。可惜大哥不会让他得逞。关关也不会!
关堇行看沈瓷气鼓鼓的样子,塞了杯温茶给她。看佟姨娘的眼神凌厉的如刀割一般,关堇行很少有这么言疾厉色的时候,可对付佟氏这种货色,他懒得迂回。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有绝对性的地位权利优势去捻死她。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教她什么。烙铁不能随便触摸,碰了会烫伤。
沈瓷就是她佟氏的烙铁。
她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沈瓷冲关堇行笑了笑,表示她没事。关堇行没说话,喊了随从去叫园主,吩咐了几句话,园主一脸难色的抹着额头渗珠大汗,脚不停地的去后台安排。
戏楼咿咿呀呀传出婉转动听的曲调,青衣旦妙曼多姿的站在戏台中央念独白,俏生生的,年岁不大,唱功却极好,只听“杜十娘”哀婉的唱到:“星月暗淡乌云厚,回想往事泪交流。想当初指皇天百般说咒,说什么天长共地久。他说是有乐同欢乐,他说是有愁共分忧。至如今恰似秋风过耳,万般恩情一笔勾。只落得只身孤影,一场好梦一旦休...”
沈瓷十分高兴的对关堇行说:“今天的戏唱的到快。”平日点戏自然是紧着长辈先来的,有时往往到尾声了,小辈们点的戏还没唱,大家散了,只好就夭折在殷切的渴望里。
关堇行点头附和:“恩。”
跑堂拎着个大茶壶紧张的也纂了一手心汗。仔仔细细盯了三遍关老爷子依旧畅怀的笑脸,这才兢兢战战的去添茶。面上团笑,心里却暗恨:他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长辈们的戏没唱完就敢先唱小辈的,别说往前推几十年,就是放现在也是不孝!关二少他还真敢!
日头渐渐热切了起来,半个戏楼也被阳光照的煜煜生辉。青衣旦一半身子照在阳光里一半身子隐在阴影里,配着石砌红木戏楼,宝外的有意境。沈瓷一时看的痴了。又是一段独白戏,杜十娘向前一步,婀娜俏丽,她唱:“....家住在绍兴府杜家庄上,二爹娘遭不幸卖女为娼。进院去学会了歌舞弹唱,我的名叫杜薇排行十娘。在院中受尽了人间凄苦,一心要出苦海嫁夫从良。也是俺选夫不当,我嫁于那小李甲薄情儿郎。来至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