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屋,那老农夫已然不见,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只少了那只每日里送饭上崖的竹篮。听他将经过一说,杨天意沉思道:“八娘唤他‘十爷’,明显这人也是他们一伙的,难道竟是教中的十殿阎君?既是十殿阎君,位分尚在阮八娘之上,他又怎会隐居在这荒谷之中,还要照顾那毁了脸的女子?”
萧恩时伸指在她紧缩的眉头上轻轻抹了两下,“你呀,可别想破了头,人都走了,就剩咱俩了。”杨天意忽然品嚼出他话中含义,不觉有些儿心跳,嘴上却说:“那我们也走吧。”
“走吗?”萧恩时似笑非笑地,“我倒觉得这里山清水秀,便似世外桃源,好得很呢!如何,你不想同我在一起么?”杨天意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这日砍柴回来,见杨天意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他早晨捕来的一条鱼发呆,知她不长于此道,忙说:“你别动,我来。”杨天意咬着嘴唇,悻悻道:“那怎么行,什么都要劳你亲自动手。”他微笑道:“没关系,我喜欢的。”
闻听此言,令她更为羞惭,呆得片刻,说道:“你教我好不好?长这么大,还不会做饭洗衣,以后怎么能——”下面的话本是“做个好妻子”,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她生性要强,原先只想:“小时候,我连那么艰奥难懂的医书都能倒背如流,这柴米油盐之事又有何难?”不料这些家务活计却不比读书做学问,她虽在月氏王宫的膳食房待过,只是做些最粗笨的活计,烹饪事上仍是一窍不通,这回发狠专心研习了好几天,然而进步不快,不是饭弄糊了就是刀切了手,惹得萧恩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屡屡不让她再动手。
这日晚餐是一锅下面焦上面夹生的米饭,缺油少盐的水煮豆角,亏得萧恩时临时用石子打了两只野雀,烤来吃了,俩人并肩坐在石头上看星星。
杨天意自怨自艾道:“唉,我当真是笨死了,这几天总也累得你吃不饱。”萧恩时道:“哪里,只要是你煮的,我每顿吃它个几大碗,饱死为止。”逗得她轻轻一笑,“你不嫌弃我么?”他想了想道:“记得那年离儿对我说:‘亏得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大名医救了你。’想我萧恩时可多有福气,这古往今来第一名医不仅救了我的性命,以后还煮饭烧菜给我吃,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煞了。”一时间,二人均不约而同想起姑苏孤园初见的时光。
他又说:“就只怕我养得肥肥白白的,胖得像猪,给别人知道了是你的功劳,都说:‘啊哟,原来杨二公子不仅医术高明,养猪养羊也是很在行的。’一窝蜂地都来找你,那倒也麻烦得紧。”
杨天意放声大笑。二人自相识以来,今日方始心中了无牵绊,说说笑笑,喜悦无限。她迷恋地看着他的笑容,以前他神情间总锁着淡淡忧郁,从未见笑得如此舒畅快意过,此刻只觉心满意足,不知不觉向他依偎过去。此时草丛里促织杂吟,清辉遍地,明月入怀,他从未如此仔细看她,如水月光之下只觉阵阵香芬如兰,胸中涌动着柔情蜜意,情不自禁在她发间轻轻一吻,当真心神俱醉。
杨天意双颊晕红,娇羞不胜。又听他说道:“不要紧,你不喜欢煮饭也没关系,我可以做呀。”她一怔,“那怎么成?蜚声武林的萧大侠,堂堂男子汉、伟丈夫,居然为了个女子亲自下厨,给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管别人干啥,只要你我高兴就行了。你呀,总是在救治别人、照应别人,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这充满怜爱的话语令她鼻子一酸,却佯装不屑道:“得了吧,你大我十多岁,老了还不是须我来照顾你?”萧恩时认真地道:“我一定坚持好好活着,不敢轻易老去,陪伴你一辈子,免得你——早早儿就改嫁他人。”
他一向沉稳持重,再料不到会说出这般促狭的话来,杨天意哭笑不得地啐了一口,“你……竟敢这样乱讲,真真作死呢!”顺势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一下。
萧恩时“啊哟”一声,故意将手背举到眼前,觑着上面的掐痕,夸张地叹着气说:“糟了,没想到杨神医不但会救人,伤起人来却也厉害得很。”杨天意嘟嘴道:“谁叫你胡说八道。”复举拳欲捶,却被他轻轻抓住了手,微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杨天意紧紧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喃喃道:“我好快活,这不是在做梦吧……叶飘说,草色远在天涯,离近了看反而没有了。便似这天上的月亮,清辉遍洒人间,但谁能真正捧在手中呢?总之遥不可及。”语气之中淡淡惆怅。
“别胡思乱想,”萧恩时柔声安慰着,“你看,只要到了阳春三月,绿草如茵,无处不在,随便你在上面坐着休息也好,放牛牧马也罢,或是高兴起来打几个滚儿也行。”
“你才打滚儿呢!”她“嗤”地轻笑出声。忽又想着年年草绿花发,容颜却终将老去,情不自禁地道:“以前我从不信白头之约,然从今以后只愿与君共长生不老。”
提及“长生不老”,萧恩时忽然想起董峰之死,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杨天意察觉到了,不满道:“你就是这点不好,有甚么心事不能说与我听?”
萧恩时方缓缓说了。果然她一听之下悲戚不已,好容易才渐渐平复下来,萧恩时又将董峰临终之言语与她。
“长生符?”杨天意直着眼睛发愣,“难道真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即算有,也是害得我董家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