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意撑开眼皮,却什么也看不见,努力辨认了半天,方才模模糊糊地觉出自己仿佛置身于山洞之中。伸手去摸时,旁边什么也没有,登时一个激灵:“萧大哥呢,他人呢?”
赶紧向着洞口亮光处爬去,这才看清楚了,原来这洞处在半山腰,下方雾气弥漫,树木杂乱,不知还有多高。杨天意脑中一片迷糊,只想:“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呢?”
忽然身后传来些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崖洞中慢慢爬出个中年妇人,满头乌黑发亮的青丝拖曳在地,一张脸却似是被钝刀子胡乱划过,伤痕累累,令人不忍卒视。
杨天意见她盯着自己,便问:“是你救了我?”见妇人点头,又追问道:“与我一起跳下来的那个人呢?”妇人一愣,却不言语,侧头作思考状。
“你不会说话?”杨天意刚明白过来,便见妇人“啊啊”两声,用手指指崖下。她心头一惊,颤声道:“你是说他——摔下去了?”妇人又点点头。杨天意心想:“定是我抱着萧大哥尸身跳崖,半山腰被树枝挂住,她救了我,萧大哥却滚落了山崖。”心中大恸,放声哭道:“萧大哥,你等等我!”不假思索地跑到崖边,纵身便往下跳。
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被拖了回去,原来那妇人顺手甩出一根树皮做成的长绳套住了她。杨天意哀声道:“你救我做什么?让我死吧!”奋力挣脱开,又要往崖下跳。
几次三番,却总是被那妇人拖了回来,杨天意不禁怒道:“这又不关你事,我偏要与他死在一块!”
妇人却不理会,过来用长绳将她牢牢捆了,拴在崖边大树上,满脸漠然,自行爬回洞中。
杨天意挣扎半日无果,不禁长叹一声,深悔自己武功低末,如今莫名其妙困在这里,想寻死竟也不能够。
转眼到了正午,随着一阵“吱扭”声,便见一只竹篮自崖下慢慢升上来,里面满满装着食物。那妇人闻声爬出洞外,取出一碟萝卜、一碗鱼汤,还有小半桶米饭和饮水,复又将竹篮拴于吊绳上放下。
杨天意心想:“咦,这倒不错,住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之处,竟然还有人送饭。”虽则好奇,见那妇人盛了些饭食放在跟前,仍是摇摇头不吃。
不料那妇人忽然大怒,一把揪住她头发,“啪啪”便是两记耳光甩将过来,“啊啊”着指指饭菜。杨天意苦笑道:“多谢大嫂好意,只是我死志已决,何必苟且偷生?”
妇人盯着她,眼光十分古怪,似乎在问:“那是个什么人,值得你为他而死?”
杨天意心中一疼,苦涩地道:“他……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他既已死了,我可也活不成了。”见这妇人一张丑脸上殊无表情,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甚觉无趣,便道:“哎,不说了,反正你也不明白。”
这般过了几日,正午时分便有竹篮自崖下送上饮食,且每日变换着不同花样,看得出做饭之人十分用心。杨天意仍是不肯进食,却被那妇人强迫着硬塞进嘴里,险些儿不曾噎死。
她身子被缚,好在双手尚能动弹,某次趁妇人不注意,偷偷捡了块石头,每晚在洞外使劲磨。渐渐磨得锋利了,捱到夜间,便用石块割断了绳索,默默念着:“萧大哥,我这就来了!”一闭眼跳了下去。
好在这山崖并不高,她落在乱草丛中,顾不上遍身划刺伤痕滴血,爬起来便在山谷之中细细搜寻,心内既害怕见到尸骨残骸,又不断祈求神灵,暗暗怀着些许希望。接近天明,忽见左近冒出一堆新冢,前面竖着块木牌,上面潦草刻着:“萧恩时埋骨于此”。登时全身哆嗦个不住,犹自以为眼花,扑上去抱住木牌细看,没错,确乎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名字,不由腿一软跌倒在地,放声大哭。
她此生清高孤寂,惟心仪于他,经年不变。其实若论起来,萧恩时并非待她最好的男子,但不知为何,总是对他情根深种。恸哭许久,慢慢拭干了眼泪,惨然一笑,轻声道:“我这辈子,心里便只有你一个。其余之人,实在及不上你半分。你既去了,若是在那边能寻到林姑娘,也是很好的。万一……没人做伴,孤孤单单的,那可怎么好呢?”举目望天,眼神空洞,想了半日,忽又露出甜蜜笑容,“等一等,我这就来了!”取出月朗所赠的匕首,毫不犹豫向心口刺入。
这瞬间斜刺里飞来一物,力道有些偏,仅将她手中匕首撞得歪了,尖刃仍深深扎入肩头,剧痛之下,已然晕了过去。
昏迷之中,似乎觉着有只手在轻抚她的脸,想反抗身上却气力全无,不由恼火,一使劲张开了眼,却没看见什么人,肩上伤处已被布条扎住,身子却无力动弹,只能直挺挺地仰望头顶茅屋,不由大叫起来。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踢踢踏踏地来了,吃力地将背上一只竹筐卸在门口,里面装着萝卜青菜,原来是个种地的老农夫。杨天意一见他便问:“是你救了我?”那人点点头。杨天意怒道:“谁要你救我?!”
老农一怔,眨巴着眼发呆,愣是没想明白。杨天意又道:“赶紧将我放了,否则便杀了你!”她哀痛之下性情大变,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老农似也被吓了一跳,瘪着嘴道:“好恶的女子……对啊,我干吗救你?”杨天意怒道:“快放了我!”那老农脾气却甚好,只说:“这谷中毒蛇猛兽多得很,姑娘重伤未愈——”
“不用你管!”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