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悦走了好几条街巷,回头见琥珀没有追过来,终于软软地背靠向墙面,长长呼出一口气。
提起来的心总算砸了下去。
她刚才运劲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用岔了气,心脏下方的那根肋骨顿时就生疼生疼的,痛得她有一瞬间差点都没有了意识。这才知道,自己和石无道打架的时候还是受了暗伤。
九悦心里大叫“不妙”,硬着头皮选了一着险棋。
其实琥珀怎么说也是公主府上的第二高手,哪有九悦评价得那么不堪。只不过因为九悦灵根的特殊,再加上千浔经常用火灵术给九悦喂招,所以这一招表面上才能胜得这么潇洒。再打下去,琥珀摸透了九悦的灵根属性,胜负就未定了。
那看似云淡风轻地一扬手,那故作高深的评价,那气定神闲的姿态……
为的就是让自己显得像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对手心灰意冷,以为没有赢的希望了,就会忌惮。
如此,方可一招速决。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早知如此,当初在明水山就该好好修炼了,不要天天想着法子偷懒了。
比如说,师父要她抄《太上感应篇》三遍,她就把三只笔绑在一起,用无师自通的狗刨式狂草糊弄地抄一遍了事。
她喜滋滋的连蹦带跳跑去找师兄,想着把自己的好法子传授给他,却看到师兄正拿着他清雅飘逸的行楷,在向师父请教“辄指三光,久视日月,春月燎猎”这句话何解。
九月羞愧得差点喷出一口血。
千浔温和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一副上进的好学生样子。
紫薇真人背负着双手,微微弓腰,不时点头,满面欣慰。
那个时候,恰好一束暖融融的光从窗外打进来,柔和了整个画面。
九悦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跳出了“父慈子孝”这个完全不挨边的词。
比如说,九悦懒洋洋地睡到日上竿头,然后游手好闲地四处晃荡,嘴上也有理由,说的是,“昨天练了剑了,今天就不练了。”然后师父就拿歪理呛回她,“昨天你吃了饭,今天你就不吃了么?”
真是的,练剑是一码事,吃饭是一码事,二者怎么能够相提并论,但师父这话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九悦至今还找不到话来反驳。
找不到话来反驳是一码事,下一秒溜去看闲书又是一码事。
比如说,九悦偶尔也会雄心勃勃地想要练就一番绝世神功。她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一个在瀑布下修炼的故事,便一定要拉着千浔去练。结果功夫没练成,却不知被瀑布冲下水多少次,游泳倒是变得很精通。
后来,什么修炼的初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天一热,就打着修炼的幌子,跳到溪里玩水去了。
九悦缓过气来,一抬头,一口气差点分三次才咽了下去。
眼前,赫然是“玉宁公主府”的牌匾。
得,运气真好,瞎转悠就走到仇人家大门口来了。
九悦脑子里的剧场,原本上映的是这样完美的一幕——
她把那什么琥珀暴揍一顿,然后把琥珀往公主府门口一扔,大喝一声,“我乃妖女九悦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然后自己以一挑百,直冲进去。玉宁公主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哀求道,“九悦大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啦。”师兄那么傻,这个时候说不定又要替她求情。九悦才不理会师兄,冷笑一声,命令玉宁公主,“你把那天带着手下在街上横行霸道骑马,还撞到人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玉宁公主要是老实说了,九悦大侠就看在她身世还颇为凄惨的份上放她一马……
多神气!多威武!
只可惜自己学艺不精……
唉唉唉!
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
恰好,九悦最不擅长的事就是“从长计议”。
可惜,她连“从长计议”的机会都没有了。
……
“好大的胆子!”
九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狞笑。
九悦转过身,故作镇定,一脸嫌弃的看着琥珀,“怎么,手下败将,你跟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想拜我为师?”
“呵,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琥珀手腕一抬,一枚信号弹在上空中炸开白烟。
五个好手拔剑出鞘,齐齐封住了九悦的退路。另有十几个弓弩手守住四下,架起长短弩,拉紧弓弦待命。
九悦就算是只鸟儿,再多插上了几只翅膀,也难逃了。
琥珀环抱双臂,定定看了九悦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语带怜悯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有的有的!”九悦连连点头,一边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要再拿出一张灵符来用用。
一探袖子,九悦的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像一条给打草棒子惊了的小蛇,头脑一阵发懵……
灵符,好像在上一件裙子里。
而上一件裙子,此刻,正提在她手中的袋子里。
要完!
要完!
要完!
这个时候,本应该想着法子拖延时间,趁机拿出灵符。
可九悦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你长得真丑!还有还有,虽然你老是扬着头,但那七八层下巴还是快要掉下来了……”
修行之人,驻颜有术,琥珀其实挺漂亮的,九悦说的自然都是些无中生有的话。
但……你去说一个女孩子长得丑试试?
效果差不多是拔了一根老虎的胡须?
踢了一脚巨熊的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