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02
“蒋太太之事,”云卿率先开口道,“我知你心急,但你却该知此事与我无关。你与我也算交过手,彼此都知对方深浅。你当明白当日蒋太太摔下楼梯一事你们蒋家怪罪于我不过是说辞,因为倘若果真是我来做,是不会做得这样蠢,这样漏洞百出,这样留尽把柄的,我哪里会有那么傻呢,对吧?”
蒋婉冷哼一声,娇媚地伸手轻点了一下额角,竟未反驳。
云卿便抿了一口茶,起身说:“至于今次来,乃是我……我姑姑的相公,你蒋婉的胞弟,新做了一味名‘碧波流岚’的茶如今正在全馥芬卖着。凉大爷的意思,开门大吉,我当以慕家之名登门贺喜,我既前去,自然也就买了些子茶回来,各房送一些,这二两,是给你的。”
云卿放下一个紫红色丝绒盒子,打开之后便见一个精致的七彩琉璃大肚浅口罐,里头松松散散放着一点茶叶。荷枝接过去给蒋婉瞧,便见蒋婉摸起那琉璃罐子,却也不打开,只是放在鼻下轻嗅一口,她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忽扇在白瓷般净白的脸上,笑意忽如稚童。
云卿便拿起另一只普通竹筒笑着奉上:“至于这个茶,因也好,四族婆子丫鬟处也好,坊间书生屠户也好,处处皆言其妙。所以顺便送来,送给……荷枝,和房里其他姐姐吧。”
话是说得流畅,放下竹筒的手却有几分小心翼翼。秋蓉暗暗和她相视一眼,彼此都略显谨慎。此时蒋婉已打开琉璃罐子,分外熟稔地捏了两片茶叶闻一闻,然后直接将干茶叶片子放在舌尖品味。茶叶蒋家,蒋家茶叶,云卿知道只要蒋婉打开竹筒,不需过分仔细辨别都会知道这两样茶根本就是同一味。
若说赌,不过赌她比想象中更为傲慢罢了。
蒋婉品过茶叶,自有荷枝在旁托起一方藕荷色真丝大方帕伺候着,蒋婉遂将茶叶吐在丝帕上,至于在她眼里蒋宽这茶是好是坏,从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这一幕令云卿眉头有瞬间的轻蹙。
下一刻,蒋婉漱罢口,果真不紧不慢从荷枝手上接过那竹筒,云卿一颗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蒋婉出自茶叶蒋家,品茶鉴茶上必比旁人更出色,云卿不敢小觑。哪知这蒋婉打开竹筒,轻嗅一口,然后娇媚一笑道:“到底是成王败寇,连妹妹这样有正妻之德的人,也开始拿这种低贱的东西糊弄姐姐了。”说罢手一松,整罐子茶即刻就撒了一地。
蒋婉素来看轻于她,这种姐姐妹妹的称呼听起来便显得有些怪异。然而云卿顾不得计较这些,只一心想着,糟了,如此一来,这竹筒中茶味当散得更厉害了。
“我以为蒋家以茶发迹,那至少在蒋家人眼中,茶是不分贵贱的,”云卿兀自镇定道,“这茶虽不是上等人在喝,但未必就不是上等茶。到底是我与凉大爷一番心意,姐姐不喝大可以留着待客或送人,哪怕赏了下人也是好的,又何须如此呢?”
蒋婉却哼笑一声,漫不经心看过散落一地的茶叶,意有所指地道:“即便是真心实意,捧出去的时候也会知道不一定会被认真对待。何况一点子茶呢?妹妹替姐姐想得周到,可是抱歉,姐姐我的客与我房里人,都不会沾染这等低贱俗物的。”
云卿立刻大为放心,由不得就笑了,于是边整理裙摆边轻声道:“言下之意,如我这般喝了这低贱之茶的,也算不得姐姐的客了?”
蒋婉笑意更加轻蔑,却继续把玩着琉璃罐子,一时不言。云卿知趣,笑对秋蓉道:“那也罢了,我也没趣儿故意来讨人嫌。只是素不往来的,今次好容易来一趟,还害姐姐打翻了茶叶,弄得一地到处都是。若是姐姐喜欢的倒罢了,偏生姐姐又瞧不上眼,这可真是罪过了。”
蒋婉娇娇悄悄抚了一把发间玉搔头,浑不在意似的说:“瞧不上眼的多了去了,倒是可惜不是个个都能扔到地上,踩到脚底下去的。不过呢今次不能,未必明儿就不能,明儿不能,未必此生就不能,说到底,来日方长,往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云卿紧盯着蒋婉看了半晌,忽绽出一个笑,定定说:“姐姐所言极是。妹妹告辞。”
翌日,云卿听从慕垂凉吩咐没有出门,一早去向老爷子和老太太、太太请安之后,就效仿慕垂凉,寻一躺椅安心在院子里晒太阳。然而到底不如他来得熟惯,才假意悠闲一会儿,便又忍不住说起茶庄之事来,也就顺道将昨儿夜访蒋婉了。彼时慕垂凉一袭厚重锦缎白衣,在阳光下泛起柔和的哑光银,领口有四指宽,用极细的银丝密密匝匝绣了喜鹊登梅,阳光一照明晃晃得耀眼,他含糊不清道:“嗯。”算是知道了。
如今的蒋婉与往日里相较,分明是更冷静了些。虽骄横狂傲一如往日,但她最大的缺点冲动,如今已不如当初那么明显。若当日的云卿遇到今次的蒋婉,恐苏记大火一事蒋婉禁足一事,就不会发生了。
如此想着,不免渐渐陷入深思。蒋婉若出,慕宅之内恐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太太本就不喜云卿阮氏,若蒋婉有心拉拢,她未必不会偏帮蒋婉一把,毕竟蒋婉无子,也素不稀罕慕家财富地位,图的就是个乐子,原本就是最上等的同伴人选;孔绣珠虽如今站在她这边,但她为人怯懦,若有蒋婉和二太太一起施压,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三姑奶奶慕九姒寄人篱下,原本就是个墙头草,也是隐患。
这般想着,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