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离开之前步行将我送回卿一神殿，并且目送我进门。
回到卧房，还未歇息，茉凉便急急到来朝我走近，我从未见过她如此不安的模样。她从上至下打量我许久，将我转了个圈，最后微松一口气淡淡道：“出了瑶台便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为了让她安心我在原地一个大跳，茉凉浅笑，拉着我坐回床上，这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当是桑枝仙子，才起身准备迎接，门却“砰”地一声被重重推开。
卿一上神推门的手还保持在原来姿势，凌厉的目光已射过来，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瞪着我，眸光晃动，似是在打量，我有些害怕，却不得不壮着胆子唤他：“卿一上神……”
闻言，他眉头深皱，周身冷气更盛，扫了我一眼，他肃然拂袖而去。
房门被他摔得吱吱作响，我呆望着，心道上神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身旁茉凉一把握住我的手，不知何怒，言语像初雪下的冰棱一样嘲冷：“你害怕他做什么呢？他不过一个怪物罢了。”
我努力将倒抽的凉气咽下去，怔怔望着她。这是卿一上神的掌上明珠，本该唤做父神的卿一却变成她口中的怪物，我不相信这是一对亲生父女，但如果不是亲生为何他们的怪异会如出一辙？
嗫嚅了下，接下去的该是劝慰或是沉默我已想不清楚，这时茉凉在我身边轻轻笑出声，我诧然望去，却望见她满脸凄苦：“笙歌，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并没有疯。一个疯子怎么能守得住秘密？我之所以痛苦，不过是代他人受苦，我喊不出救命，所以也没人来救我。”
她的笑很悲伤，我没有看过这样悲伤的笑，正如我没有听过让她感到悲伤的秘密。秘密之所以被隐藏必是有它不为人知的理由，可是要有多不为人知，值得她这样痛苦承受？曾经我以为世上无非两种事，一种家务事，一种是会影响家务的大事，而今显然我太过天真。
我稳了稳心神，绞尽脑汁开口劝慰她：“我不知你对卿一上神有什么怨恨，但父女终归是父女，世上没有化不开的怨恨，你们……”
突然被她打断：“我不怨恨他。”
我一怔，看着她十分不解。茉凉抬眼，眸光如一汪深潭，许久，她轻轻道：“我不怨恨他的。”睫毛一颤，她直直望着窗棂：“我只是无法原谅他，还有……我自己。”
空洞无声的尾音，划落一室寂静。而后的几天似乎都是如此安稳，我在卿一神殿或孤身吹笛或与茉凉谈心，偶尔去惹恼凤鸟，看它振动羽翼抻着脖子尖叫俨然成为我人生一大乐事。天宫是如此寂寞，从前倒不觉得，自从河神下凡少了往日每天必经的神出鬼没，我猛然发现，我失去了一种上瘾的习惯。
也不知河神在凡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记得给我带传说中的夜壶。
我日夜思念这个未归的礼物，亦或是思念他的神出鬼没，无论如何，不及岁月飞梭。一个月后，天宫渐渐摆脱天寿宴上血鸷鸟带来的沉重，天帝一声令下，以举办仙音比赛作为天宫新气象的开端。
我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深夜。本该卧榻鼾睡的时刻，绕梁仙子却偷偷爬进我的卧房，将欢悦琴置于我的耳边，紧接着琴弦拨动，“嗡”地一声巨响，我两耳轰鸣被惊醒。
窗外，月白星明，绕梁放大的面孔带着大笑：“笙歌，别睡啦，起床啦，练笛子啦！”
我心肝一颤，指着她，对同样被惊醒的凤鸟幽幽道：“大红，叨她。”
绕梁闻言哇哇直叫跑远了。
从那个聒噪的夜晚开始，我便再没睡过一宿好觉。不眠不休练习三日，终于迎来这场仙音比试。清晨的阳光流水般洒在回音宫的白玉瓦上，金色宫门前挤满各路仙人，遥遥望去好像旷野中的一方闹市，我耷拉着眼皮，拿起骨笛同绕梁往殿里走。
天宫少有喜宴，因此这样的热闹常有大家来凑，仙乐怡人，白听上一番显然赚了，遂回音宫的仙乐比试每每都格外欢庆。上次举办还是八年前，当年我年纪太小，没有参试只是围观，所以此番比试对我来说着实是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很重要，第一次也很紧张。”我沉吟道。
闻言，绕梁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我：“笙歌，你被睡了？”
我：“……”
回音大殿正中搭了琥珀做的四方水晶台，台上一檀瑶香烟雾缭绕，仙女们摩肩接踵涌进来，霎时满室嗡嗡声。素女姑姑忽地步履徐徐从厚重的碧玉帘幕后走出，远山黛样的细眉艳艳一挑，瞬时满殿寂静。众仙女纷纷颔首席地而坐，绕梁抱琴坐到我的身边。
素女姑姑淡笑：“时隔八年，终于盼来今次仙音比试，虽说热闹，但左不过家里这些人在比，你们莫要紧张。”一顿，她转头望向我：“首次参试的要放宽心态，有何疑问只管请教我，明白了吗？”
众仙娥齐齐轻应。
见此素女姑姑满意地点点头，一抚手中琵琶，跃动的调子散成字字音符，刻在众仙身前的矮几上。这是在宣布众仙比试对手。“咦？”我好奇低头看去，只见赤色紫檀木上有淡淡荧光，荧光之上悠悠飘着两个字，我讶然读出来：“飞雯？！”
绕梁闻言一惊，一个挺身伏在我身前桌上：“飞雯，你的对手？”
我愣了愣，心下百转千回，看着名字垂头深思，半晌，我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绕梁，素女姑姑这是在照顾我。”
绕梁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