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昭仪说了什么?她倒当着那么多人替你请功。”
回程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夜幕中的邺京城里,赫连恪拉着应小檀的手,反复查看她的伤势。
“没说什么……也许是聊得投契吧。”应小檀嘴带敷衍,忽然间生了一阵心慌。“唔,宫宴上,没出什么事吧?”
赫连恪听她这么问,也生了疑窦,“什么都没有,我问过了四弟,他说宫门也并无可疑人出入,你还记不记得伤你的刺客什么样?”
“光顾着跑,哪里注意那么多……”应小檀搪塞了两句,毕竟胳膊上落着明晃晃的伤,赫连恪也无从质疑。良久,他摇头轻叹,“只是要劳累四弟,他恐怕这几日都没什么安稳觉睡了。”
朝堂上的事,于应小檀来说不过是似懂非懂,她歪过脑袋,透出几分呆模样地看了会儿赫连恪,缓缓问道:“四王管内宫宿卫,王爷管什么?”
“我?”赫连恪扬眉,自嘲一笑,“本王什么也不管,闲散宗室,听说过吗?”
“听说倒是听说过,可我不信。”应小檀身子一扭,“成天见您忙着,何曾闲散过了?”
她住在多宝阁,离前院近,赫连恪有点风吹草动,她这里总是能接到风声的。赫连恪没想到她人虽然小,心思却是敏锐剔透,当即一笑,却不肯解释,“你心里知道本王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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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赫连恪忙,并非虚言。
两人前脚下了马车,后脚就有内宦来禀事,应小檀含了几分打趣的眼神斜睨赫连恪,赫连恪无奈地摊摊手,轻轻推她,“回去好好歇着,本王明晚过去陪你。”
“王爷时间金贵,我可不敢耽搁。”带着笑容与赫连恪玩笑一句,应小檀端庄福身,从侧廊往月亮门去走。
夜色里的多宝阁是一团黑暗,唯有门廊底下挂了一盏孤灯,秋风一吹,四角灯笼便在风里轻飘地晃一晃。
应小檀适才那阵心慌又泛了上来,她几步踏上石阶,隔着门板喊道:“花末儿,在哪儿呢,怎么不点灯呢?”
伸手一推,房间里空无一人。
西间照旧挂着铜锁,东间却是大敞着窗牗,呼呼的风灌进房中,拂动垂着的床帷,矮瓶里的秋菊瓣儿,再到应小檀额间的发丝。
“花末儿?奇怪……人去哪儿了?”
借着月色找到了火折子,应小檀自己点上了蜡灯。空荡荡的房间透出一股子诡异来,四下环视,却无任何蹊跷之处。
走到了门边上,应小檀朝一东一西两个月亮门张望了一阵,还是没有花末儿的身影。
这与花末儿一贯的作态不像呀!应小檀托着下巴琢磨,她一向畏怯萨奚人,等闲不敢在院子里乱走的,便是自己不在,也决不会撂下这多宝阁不管,自己寻乐。
踮着脚等了一阵,秋风入骨寒,应小檀想转身回屋披件衣裳,谁知,正是低头的工夫,应小檀发觉门槛儿上搭着一条绣帕。
拾起来借着烛灯端看,帕子上有几点血迹,绣花的一角,红线勾出了一个“幺”字。
应小檀蓦地起身,将帕子团了一下塞到袖筒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花末儿?!”
像是沉入大海的石子,应小檀的呼唤自然并无回音。
她心下大急,左右徘徊几步,率先朝着侧妃院子闯去。
还不到亥时,宜心院竟然都落了锁,应小檀不甘心地敲了几下门,拽着值守的丫鬟问道:“看见花末儿没有?伺候我的丫鬟,原本是浣衣的幺儿!”
那人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没看见。”
怎么会呢?
这么晚,还能去哪?
应小檀踟躇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的恐惧愈发盛了。想起先前花末儿说起良娣故意刁难于她的事情,应小檀不敢耽搁,又一气儿往裕湘院跑去。
再谨慎规矩的少女,也顾不上慢步缓行,跌跌撞撞冲到裕湘院门口的时候,她又是吃了个闭门羹。
太反常了……怎么侧妃良娣都睡得这么早?
哐哐好一通擂门,总算把院子里的人惊动起来,“看见花末儿没有?良娣有没有带走我的丫鬟?”
里头的人嗤然一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紧接着就要关门。
应小檀听出她话里的夷然,为个丫鬟东跑西颠,莫说在王府,就是以前闺阁时光,这都是要为母亲责罚的事情。可她不能听天由命……那是甘愿替她去死的花末儿,因为她忍辱负重的花末儿,她在这王府,唯一贴心可靠的陪伴。
“不许关!我要见良娣,良娣呢!”
“早睡了。”对方不以为然,一个劲儿地伸手推门,都是女孩子家,谁的力气又能更大些呢?应小檀伸手强撑着,索性不管不顾地喊出声来,“娜里依!我要见你!”
丫鬟被吓得一愣,挥出手就要捂应小檀的嘴,“你算什么人,胆敢在良娣这里撒野!”
应小檀一歪脑袋避开,“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皇上今天下旨,也要晋我做良娣了,怎么?你要对我不敬吗?”
趁那丫鬟犹豫的工夫,应小檀腰一弯,横冲直撞地跑进了裕湘院里。她蛮劲儿上来,再没人拦得住,正房中灯火通明,应小檀用力一推,门便开了。
娜里依不知在和体己的婢子说什么,正是欢声畅笑,猛地里一声响,娜里依抬起头来,恰见到气势汹汹地应小檀,娜里依霎时便僵住了。
“你来做什么?”
应小檀两手一叉腰,连场面话都懒得敷衍了,“花末儿呢?我的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