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估计潞王就算是想破头,把嘴里那两颗微雕仕女图的牙想掉咯,也想不出万历让他来亚洲是读书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陈沐头一次见到人用象牙补到自个儿嘴上。
牙医不是新时代的产物,只不过它没有单独分科,在中医里属于大临床。
中原对龋齿最早的认识在殷墟出土公元前十三世纪十多万片甲骨文中就已有‘齿’与‘龋’的区别,那画上还有小残片呢。
但是补牙,一直到汉代才有,当时用的还不是固体材料,是用榆皮、美桂及其他几种药物充填牙齿;张仲景在根管治疗杀死神经线的手艺上也是一流。
真正的补牙还要等到唐代。
唐代的官修草本《新修本草》中记载,补牙材料是以白锡和银箔及水银合成,补牙齿缺落凝硬如银。
这一技术也叫银汞合金补牙,一直应用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依然在我国大规模运用,直至二十一世纪世界部分地区依然有所使用,比如欧盟的低收入人群,因为这个走保险。
不过也有不少国家在二十一世纪禁了这种材料,尽管其未被证明对补牙者有害,但调配银汞合金技术失误容易对牙医造成伤害。
即使不失误,汞在室温下条件也会挥发,同样对牙医造成污染。
当然了,潞王老爷不是低收入人群,这个不适合他。
银汞合金补牙不太好看,用的时间长了会发黑,寻常百姓也只是用这个补后牙。
话说回来这只是个笑话,真实原因是这项技术是用于补牙,潞王老爷是牙磕断了,得镶牙,他就算想用银汞合金补也用不了。
他只能镶牙,这技术是宋代才有的,非常普及,自然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穷人蜂蜡印模、木质义齿、铜丝结扎;富贵的膏粱子弟选择方面就多了去,金丝银丝、金牙银牙牛骨牙檀香木,实在不行弄个象牙犀角。
但像潞王爷这种在假牙上玩微雕的,着实是凤毛麟角的狠人。
别的不说,吃个韭菜饺子挂一牙这谁受得了?
陈沐一直想看看,但哄了潞王好几天,这小子就是不吃韭菜。
非但不吃韭菜,一切有可能挂在牙上的东西他都不吃,而且倍儿爱刷牙,一天能刷四次牙、漱十二次口。
当然,坏牙、掉牙这个东西,是困扰全世界人民的大问题,牙医也并非传统中医一枝独秀。
埃及人在公元前两千年就在牙上套金线装饰,陈实功还在东洋时也在埋解剖实验材料时挖到过原住民头骨,在牙上玩儿的都快赶上潞王花了。
有专门把牙磨尖、磨方钻孔镶玉石做装饰的,还有掉了牙用骨质或贝壳做成义齿镶上去的,以东洋军府现有技术条件根本不能仔细分辨那些假牙的真正材料。
甚至艾兰王国的军医在送回军府的书信中也对牙齿上的手艺有所提及,是过去的凯尔特人,不过他们留下的技术比较狠,直接用铁钉钻着颗牙钉进颌骨。
根据分析,那牙和使用者其他牙齿大小形状都不太相符,怀疑是直接从某个死人嘴里拔下来钉到自己嘴里。
这事它关系到吃饭,吃饭关系到活着,基本上能活下来的种族,虽然技术手段自有高低,但你有阳关道我有独木桥,大概都是过了这关的勇士。
陈沐觉得大概整个世界,他是对科学技术最有发言权的人,就是现在的他,不是很多年前南洋卫那个满脑子科学的指挥使,就是现在他。
现在的他太了解什么叫科学技术,这东西没那么玄。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个需求,经过这一需求而产生目的,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把任何可能都试一遍。
最后能不能解决问题、满足这个需求,说实话靠的是运气。
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科学家,在西班牙国王的使者已经抵达大西港的情况下,他却没时间过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件事。
“你先在宗室大学跟师傅们学打铁吧,什么,铁匠?不是铁匠,咱这叫冶金学。”
陈沐在墨县的军府衙门二楼翻阅了半晌文件,才终于把公文放在桌上,插着手对潞王道:“这也是送你一份功劳,莫大的功劳——我们在墨西哥发现了一种新矿产。”
“眼下我认为,最适合藩主的老师不在墨县,他在牧野,完成一项自己的研究,大王先学习冶金学,就有机会能参与到这个新材料的研究当中。”
潞王跟着万历,虽然才十六岁,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吃过、没见过的人物,微微扬起小下巴,脸上透着一股子骄傲劲儿,道:“嚯,材料学,本藩知道,在清华园还为皇兄查验三十七种木料哪个最合适蒸汽战舰呢。”
“手到擒来!”
说罢,坐在椅子上的潞王身子向前探了探,饶有兴趣道:“二叔说的新的矿产,是什么材料?”
潞王有兴趣对陈沐来说可是个好消息,他取过一张公文推到长桌对面,道:“这种矿其实在天军刚登陆新大陆的界县就有发现,不过那时我们以为它是座贫锡矿。”
“后来被用作弹丸生产,而且还是用于巡检司鸟铳手的弹丸,因为锡比铅轻,咱们的旗军还是要用铅弹的,杀伤力更大,只有巡检司对付的走私商人、强盗大多不穿铠甲,威力小些也无妨。”
“今年我们在墨县北方同样发现了这种矿山,宗室大学的张师傅,最早他是军匠,在常胜二号店铺给人打制水兵斧、铠甲,他在炼铁过程中失手将这种矿石掉进熟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