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面,飒爽微凉。
洛阳东郭,殖货里。
一队劲装骑士,在辅汉大将军府门前勒住马蹄。
翻身下马,便有一人进前抱拳。
“新任上郡太守谒见大将军。”
阶上守卫朗声道:“可有名帖。”
“名帖在此。”那人双手奉上。
守卫取名帖在手,辨识真伪,这便言道:“请太守门内稍后。”
说着,即命人打开中门。
队伍中,便有一中年儒士称谢入内。
后世门与房连,称门庑(menwu)。
盖因后世少建门楼。
时人喜造高楼。便有一队绣衣吏,长驻门楼内。两侧隔有茶室,专供访客等候。
如此便可免去门外等候之苦。
此乃辅汉大将军首创。别无二家。
茶未饮尽,便有人来通报。
解下配剑,交给随身侍卫。新任上郡太守朱儁(jun),整理衣冠,随婢女入内。
穿庭院,登前堂。除履入内。只见辅汉大将军正襟危坐,自居主位。西席有客。东席亦有三位心腹重臣作陪。
“下官谒见辅汉大将军。”朱儁长揖及地。
谒见?(yejian),先投名刺,而后进见。
长揖及地,袖及地,而非手及地。
“太守请起。”刘备伸手西席:“坐。”
“谢坐。”朱儁近前数步,先向西席上首之人见礼,这才由下首绕行席后,顺坐次席。
东席并无相识,无需先行礼。
落座后,大将军自会介绍。
“我来为诸位引荐。”刘备先介绍西侧首席:“新任北地太守。皇甫义真。”又指向次席:“新在上郡太守朱公伟。”
“皇甫嵩。”
“朱儁。”
待二人相互见礼。刘备又依次介绍东席。
“府丞贾文和。”“贾诩见过二位府君。”
“长史盖元固。”“盖勋见过二位府君。”
“从事中郎傅南容。”“傅燮见过二位府君。”
宾客与府臣相互见礼。这便介绍完毕。
朱儁长跪抱拳:“儁冒昧前来,乃为谢大将军保举之义。”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刘备笑答。
“我与大将军素昧平生。敢问大将军,因何保举下官。”
“为国举才,理所应当。亲仇尚且不避,又何问相识不相识。二位大名,备早有耳闻。两郡城池残破,民生凋敝。又多异族盘踞。非智勇双全,不可守。陛下遣人来问,我便顺水推舟,举荐了二位。”
“大将军高义。”皇甫嵩亦抱拳:“下官必不负所托。”
说着,又话锋一转:“一郡之守,乃二千石高官。我二人又非名士,人费二千万的‘修宫钱’必不可少,亦不可免。敢问大将军,是否也为下官出了这笔钱。”
“然也。”刘备轻轻点头。
“身欠巨债,却无以为报。此去心中难安。”朱儁亦道。
“二位太守何出此言?”刘备面露诧异。
“回禀大将军。诚如所言,二地城池尽毁,民生凋敝。食不果腹,衣不避寒。尚且不能自给,如何还有余财。人费二千万的‘修宫钱’,下官必无法归还。”朱儁索性直言。
所谓无利不起早。大将军亦善经营。所谓先投资,后收益。是否想借我等之手,搜刮民脂民膏。犹未可知。故而要当面言明。若真是如此。此官不做也罢。
二位太守,之所以一前一后,登门拜访。便是此意。
刘备这便了然。微微顿了顿,遂正色道:“在我看来,天下有三利可取。”
“利国、利民、利已。亦有短利、中利、长利之分。”
“下官愿闻其详。”二人齐齐抱拳。
“利己为短,利民为中,利国为长。”刘备笑道:“修身,齐家,治国。说的便是此三利。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少时家贫,三餐不继。母亲典当度日,家徒四壁。于是赚钱利己,重修老宅,母子衣食无忧。
后母亲又举樊重为例,告诫刘备要令楼桑宗族皆能‘层楼高阁,陂渠灌注’。此乃齐家也。齐,平也。家,民也。齐家便是利民。于是大建楼桑,吸纳流民。此为中利。”
饮了口香茗,刘备又道:“今并六县为国。为蓟国之君,又兼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所求,乃利国也。
社稷倾覆,国以何存?汉庭不在,何来诸侯?
又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二位太守若能重整河山,以待后生。为长久计,此乃利国也。”
“大将军之意,下官已尽知也。”二人双双拜伏在地。
刘备这番肺腑之言,二人能领悟的意思是:
覆巢之下无完卵。汉庭存在,蓟国才能存在。若改朝换代,刘氏诸侯国亦会被取代。北地与上郡,虽皆不属蓟国。却是我大汉河山。治理好二地,亦利于蓟国。
这便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刘备,追求的长利。
人到了不同的阶段。所追求的利益是不一样的。
以前只是个小地主。现在是一国之君。
于是修身,齐家,治国;利己、利民、利国。
二人如释重负,心结尽解。
见日已正中。刘备便留二人午宴。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洛阳西郭,延熹里。一处占地颇广的豪宅。
富丽堂皇的书房内。一锦衣老者,老态龙钟,负手而立。
“阿父。”一宫裝妇人,步入堂中。
“坐。”老者不是旁人。正是曾几何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