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时,原本早该歇息的皇帝,却是面色复杂地坐在桌案的后面,而对面跪在地上的人,更是垂着脸庞不敢抬头。
“太皇太后果真是如此说的?”半晌,皇上才寒着一张脸问道,而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更是捏紧,手背泛起淡青地筋痕。
历朝历代皇帝,只怕每人在暗地里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秘密部队,这支部队也许人数并不多,可是却各个精明强干。而这支队伍最终也成为皇帝监视朝臣最有力的武器。
跪在地上的人,穿着最普通的侍卫服饰,一抬头一张面孔更是平淡无奇,属于那种过目即往的类型。此时他面目严肃,在皇帝问话后,便是微微抬起脸,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摇晃地烛火让他的脸颊忽明忽暗。
“回皇上,奴才所言毫无一丝虚假,而且太皇太后近日招了一个蒙古厨子进了园子。如皇上所吩咐的那般,奴才暗自观察过,这厨子虽表面没有嫌疑,可是经过奴才手下多方侦探,还是查出他与恪亲王联系的方式。”
可听到这,皇帝突然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摸过右手拇指上扳指,不紧不慢地转动了几下。他此时方开口道:“朕这位九叔可真不简单,这么多年居然还不死心。”
皇帝面露讥诮的笑意,当初先皇病危之际,太皇太后就曾经力劝先皇将皇位传于恪亲王。说什么皇子年纪尚幼,怕震慑不住蒙古贵族,引起蒙古那边的混乱。
皇考当时已经病重,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太皇太后身为皇考之亲母,却一点不关心亲生子的死活,反而逼迫他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可皇考虽病重,可并不代表脑子糊涂了。虽然太皇太后竭力保证,就连九皇叔继位,也一定会立皇考之子为太子,这皇位最后定是还会传回皇考这一脉。
甚至朝中大臣,都为立子还是立弟争执不休。正统一脉的自然觉得这是太皇太后和恪亲王一派,在胡搅蛮缠,别说皇上现在有皇子,而且大皇子更是二十二岁,就算皇上的儿子只有两岁,都应该立皇上的儿子。关你恪亲王什么事,有你恪亲王什么事?
当然支持正统的大臣也知道,恪亲王之所以敢这般大张旗鼓,也是仗着皇太后撑腰。
好在朝中还是支持立皇上之子为帝占多数,其实要不是皇太后从中作梗,这一切本就该理所当然。
在皇考去世的两个月前,慕容永烨作为皇三子被立为东宫太子。
皇帝登基之后,也并未为难恪亲王一派。不过当初恪亲王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在登基大宝之事上得罪了皇帝,便是韬光养晦好生歇息了几年。期间更是称病有几年未参与朝务,后来还是皇帝为表大度,亲自去请了他。
皇帝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的陈年旧事,可偏偏有人却是难以忘怀。大概他在对待何家一事上让太皇太后绝望,于是这位不安分的祖母,如今竟是撺掇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和自己争这个皇位。
“好,你只管继续监视,现在不要打草惊蛇。现在不仅是恪亲王,但凡与恪亲王有过来往的官员都要彻查一遍,但凡有不妥之处,即刻来报。”皇帝沉声吩咐下去。
随后他又说道:“此番南巡必会生出事端,但不管你一定将恪亲王的一举一动监视清楚。”
“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奴才恳请皇上三思,”来人虽然声音冷峻,可对皇帝却是格外忠心。
“好了,这江山还是朕的江山,这些小人岂能作祟,”皇帝从未将恪亲王放在眼中,如今他拉拢的也不过是不重要的角色罢了。
而身处重位之人,他又岂敢轻易拉拢,这谋朝篡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凡牵扯上那就是鸡犬不留。所以恪亲王如今也是更加慎重行事,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江南舞弊案却是将他差点推了出来。
江南税赋乃是天下税赋之重地,若是江南税赋不振,只怕连国库都要受到牵连。皇帝虽未南巡过,可是对江南却也是重视不已,特别是江浙一带,无论是经济还是农业,都身处天下之前列。
先前就曾经有人上折子弹劾过浙江总督陈良前,后头皇帝就曾经派人前去彻查过一番。不过当初那也是皇帝处登基之时的事情,最后钦差大臣也是无功而返,但皇帝也在不久后将陈良前调往甘肃地区。
从浙江调往甘肃,虽依旧是总督,可却已经是天差地别。说到底皇帝还是怀疑了陈良前,后头陈良前在甘肃做的不错,皇帝就又将他调回了京城。
可是如今江浙再次爆出舞弊一事,这次甚至是官商勾结,盐商贿赂官员走私私盐,皇帝初闻便已经是震怒不已。这盐道乃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皇帝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这次实在是太过震惊。
而在这调查之中,这幕后之人更是直指京城。
江南之案错综复杂,便是先前派去的钦差,不过到了山东地区竟是遭遇了马贼劫道,虽人无大碍,可却是吓了半死。等到了浙江之后,更是一点线索都未查出。
皇帝明白这是有人在阻止钦差呢,不过却有人撺掇他南巡,只怕他们是觉得到了南边就是他们的地界。他这个天高路远的皇帝就管不着这帮吸民脂民膏的狗奴才了。
一想到这背后种种之事,皇帝恨不得将这些逆臣贼子凌迟处死。不过恪亲王是他亲叔叔,而太皇太后又是太宗嫡后,是他嫡亲祖母。如果没有证据,他便贸然处置了他们,只怕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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