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漠的吩咐下,夜宵被端进了书房中。
夜宵并不多,只是每人一碗莲子羹、一碟肉末春卷、还有一小盘绿豆糕,但制作精致,清香扑鼻,看起来颇是可口。
可惜,因为气氛尴尬,虽然美食就在眼前,但房中三人都没有胃口去品尝。
肖桓依旧在愣愣的发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武家向萧漠提亲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很大。
萧漠虽然有心想要化解这段尴尬,可惜他并不擅长这方面,这个时候竟是有些口拙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肖桓,难不成要实话实话——被你视为高不可攀的武家在自己眼中也不过如此?被你看作是仙女下凡的武家小姐自己也不一定会看上眼?所以你大可放心?——实话有时候会很伤人。
尴尬之间,三人都不说话,书房中沉默许久。
结果,还是范贯忍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有些担忧的看了肖桓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只是,以范贯的天生毒舌,你也不能指望他会擅长安慰人,他只会以攻击与讥讽的方式讲述道理——尤其是在面对肖桓的时候。
“肖桓,说起来,你与那位武家小姐,只是见过一面吧、并且连话都没说过吧?”范贯的声音尖锐,并面含讥讽:“只因为一面之缘,就神魂颠倒成如今这幅模样,我倒没发现,原来你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或许是范贯的讥讽语气太过熟悉,肖桓微微一愣,终于稍稍回神,并面带茫然的看向范贯。
看到肖桓这般不争气的模样,范贯只觉得心中来气,继续讥讽道:“然而,只不过是武家向子柔提亲罢了,但那又如何?如今向子柔提亲的京城豪门多了。但不管论富还是论贵,都轮也轮不到武家,那位武家小姐在你眼中是仙女下凡,但子柔却不一定能看上她。这件事还完全没有定论,你又何必这般作态?就算是子柔当真会与武家联姻,那武家小姐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又如何值得你这样神魂颠倒?”
听到范贯的话后,肖桓苦笑道:“你不懂,我并不是在意武家向子柔提亲,我只是……”
然而,肖桓的话刚刚才说道一半,就被范贯打断:“我不懂?就你的那些心思,我会不懂?你认为武家这次向子柔提亲。说明武家在择婿的时候,只会选择像是子柔这样的杰出才俊,但你文名不显、家世不彰,如今只是一个区区的六品小官,完全配不上武家小姐。而武家小姐在将来即使无法嫁给子柔,却也绝不可能下嫁与你,所以你在自卑,你在自怨自艾,你在埋怨武家趋炎附势,你甚至还在妒恨子柔他太过耀眼,对不对?”
面对范贯的接连质问。肖桓的脸色变幻不定,但竟是没有否认,只是垂下了头。
而范贯神色间的讥讽愈加的明显,冷哼一声后,又说道:“但你除了自怨自艾,除了怨天尤人。又还做过些什么?你什么都没做!是,你是对武家小姐一往情深,如今我知道、你知道、子柔他也知道了,但那位武家小姐可知道这些?你连话都不敢和她说!只敢远远的偷看,被人笑话!武家小姐与武家上下。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这样,你还怨武家趋贵嫌贱?你也好意思?!
若是你真觉得武家趋炎附势,那你也可以像子柔一样做出一番大事业!若是你能有子柔他一半的功成名就,那武家还会对你不屑一顾?还不照样是倒贴过来求你与他们结亲?即使你没这般本事,也可以向那位武家小姐直述爱慕,说不定就能感动了那位武家小姐,让那位武家小姐与你私定终身,但你有这么做吗?你什么都没有做!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
范贯的这些话很难听,但萧漠也借此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范兄,话也不能这么说。”萧漠轻声说道:“肖兄的处境,你我未曾经历,无法了解,却也没资格指责什么,不过……”
说到这里,萧漠把目光转向了肖桓:“范兄的这些话虽然难听,但道理却没错,肖兄,武家固然是京城里的豪门大族,对你现在而言,好似高不可攀,但肖兄你也不会永远都只是如今的六品小官,所以也大可不必自怨自艾。如今我已是推荐你担任北地赈抚使,接下来只要用心,便不愁没有功绩,从此一展抱负、飞黄腾达,等到了那个时候,再由我到武家说项,必会让肖兄你一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听到范贯的指责时,肖桓面色时红时白、变幻不定,又听到萧漠的宽慰后,肖桓更是面带愧色、表情复杂。
似乎难堪,又似乎觉悟。
不过,无论如何,肖桓终于不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再等到萧漠把话说完,肖桓突然站起身来,神色间已是变成一片肃穆,向赵俊臣躬身不起。愧声道:“子柔的这些话,羞煞我了。其实范贯他说的没错,我这人平日里还自诩心胸坦荡,然而在看到武家送来的提亲帖后,却产生了许多龌龊心思,不仅没能审视自身,反而还恼怒武家趋炎附势,更又妒恨子柔你太过耀眼,竟是得到了所有好处,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不配与子柔称友!然而子柔你虽然对这些洞若观火,却依然待我如故,并为我思虑如此之多,我……日后绝不会让子柔失望!”
与范贯不同,肖桓是一个口拙之人,没法滔滔不绝的把心中想法说个不停,话到一半,已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