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狄战士们的烧杀抢掠,整整持续了一个晚上。
经此一役,在狐鹿部落王帐周围,近三万人口,一半被南狄战士杀死,一半成了南狄部落的奴隶。
而巴勒,此刻却是坐在狐鹿部落原先的王帐内,静静听着手下战士们汇报着这场战争的收获。
突然,一名南狄战士进入帐内,单膝跪地,禀报道:“大汗,东方先生来了。”
巴勒并不擅长处理这些战后遗留事务,听到这名战士的汇报后,眼中一亮,忙说道:“快请。”
没过多久,一名身穿儒装的中年男子,徐步进入王帐之内。
竟然是一名汉人!!
身材瘦小,脸色枯黄,身体虚弱,每走两步都要咳嗽一声,但王帐内的一众南狄勇士,看向此人的眼光却满是尊敬。
能在这般以勇力称雄的环境中,以病弱之躯获得这些千里挑一的勇士们的尊敬,简直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很显然,这个东方先生做到了。
甚至,见到这位东方先生进入王帐后,巴勒亲自走到他面前,搀扶着他在王座旁坐下。
“先生,你总算来了。”巴勒笑着说道:“很多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办顺手,我根本处理不来。”
听到巴勒的话,那位东方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的名字叫东方华,本是一名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文不成武不就,在十年前欠下一身病债后逃到了草原,没想到却是在草原上再次染上了大病,本以为就要如此一命呜呼,却没想到竟是被巴勒所救。
这些年来,巴勒将他视为左膀右臂,除了打仗之外,几乎将南狄部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他来处理,平日里对他更是尊敬,光棍了一辈子的东方华,甚至还在这里娶了三名南狄贵族女子为妻,并有了四名孩子。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有主如此,东方华还有什么好求的?拼尽一切,尽心尽力为巴勒谋划,如此而已。
事实上,在遇到巴勒之前,东方华一直都没想到,屡屡落榜且先天体弱的他,竟会有如此出色的谋士天份和管理才能。
然而,这般暖色和感动只是一闪而逝,下一刻,东方华已经恢复了正常,对着巴勒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身体太差,只能乘坐马车,却骑不得快马,让大汗心忧了。”
告罪一句后,东方华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极为严肃,盯着巴勒严声问道:“拉提草原的火,可是大汗派人放的?”
巴勒愕然点了点头,道:“对,是我派人放的,这样才能把狐鹿部的那些骑兵驱赶到一处……”
东方华却挥手打断了巴勒的解释,又问道:“昨夜对狐鹿部落的烧杀,也是大汗你下的命令?”
事到如今,巴勒显然也看出东方华的不快,忙神色恭敬的问道:“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东方华叹息道:“大汗,你糊涂啊,草原上刚刚经历了蝗灾,草料本就不足,我就指望着拉提草原能让我们坚持一段时间,竟是就这么被你一把火给烧了。昨夜那番烧杀,固然抢到了无数财富,但惊慌跑掉的牛羊马匹却是更多。现在寒冬将至,我们灭了狐鹿部后人口又大增,牛羊无草,入冬后纷纷冻死饿死,你让战士们如何过冬?”
听到东方华的话,巴勒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他是一个天生的首领,一个天生的战士,也颇有些城府心机,但与任何一位草原上的英雄一般,对于经营民生,他没有丝毫的天赋。
“先生,难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东方华冷哼一声,说道:“你向狼神祈祷吧,我在事前已经从大楚交换到了能让我们渡过整个冬天的粮食的草料,但也仅仅只能让我们勉强度过这个冬天而已。如果明年依然发生蝗灾或者旱灾,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
听到东方华的话后,巴勒沉思良久,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狠色,缓缓的说道:“如果明年再发生旱灾,那么我就带着儿郎去南边抢,总不能让儿郎们跟着我挨饿!!”
听到巴勒的话,东方华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巴勒也是一愣,显然也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大楚立国百余年,其强盛之势早已深入人心,对草原民族而言,当年楚太祖田宪的威名,依然是不可动摇。
但渐渐的,巴勒眼中狂热之色却越来越浓重,转头向着东方华问道:“先生你不是对我说过,大楚富饶无比,一州之地的产出,就够我们整个草原无忧无虑的活上三年吗?先生你不是对我说过,百年安定后,大楚军力废弛,已经不堪一击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抢他们的?”
对草原民族而言,弱者拥有太多的财富,是一种罪恶!!
东方华看着眼前的巴勒,突然发现,自己当年对巴勒讲述了太多关于大楚的繁华,似乎是一个错误。
“那……会不会引来与大楚的战争啊?”
一名勇士忍不住问道。
另一边,王帐内的勇士们,却也被巴勒的话吓呆了,他们心中的大楚依旧强盛,远非南狄可敌。
然而,巴勒却突然站起身来,对帐内的勇士吼道:“你们跟我出来。”
带着一众南狄勇士来到帐外,巴勒指着他面前的草原,大声问道:“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我们无数年来,一直传唱着一句谚语——天惶惶、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谁能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含义!?”
“我们的草原广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