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来找我的时候是第二年的九月下旬。
那一年的夏天推迟结束了,天气不知为何还是热得不行,我们家这一片天黑了以后没人愿意待在家里,要不就是搬着把小凳子上大路边乘凉,要不就干脆带上全家老小上夜市上逛街去。我不想跟着家人一起出去玩,也不想到吵吵闹闹的街边去乘凉,便去找了张凉席铺在屋顶上,舒舒服服的躺下来看着头顶满天的星星。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没有刻意隐藏身形,我没用侦测就发现了他的到来。
我从席子上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拍拍身侧,笑着说:“坐下吧,你穿这么多就不觉得热吗?身上会有味道的。”
鼬一开始没有回答,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让我觉得很眼熟的面具,直到坐定了之后他才用比一年多前低沉了不少的声音回答我。
“热。所以我经常洗澡的。”
我开玩笑说:“就冲这一点我就绝对不会去申请参加暗部的,我一向觉得人要穿得透气,至于洗不洗倒是无所谓。”
我的玩笑没有产生效果,气氛还是很沉闷。鼬似乎已经彻底变成了后来那个我所熟悉的样子,自从上次分别后这一年多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也许在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要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多。我记得他的生日就在六月,这样说来他已经满十二岁了,时间快到了,问题是我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最后还是我主动打破了沉默。
“一直没遇见你,所以也没机会向你祝贺,在这个年纪就能进入暗部,以前从来没有人做到过吧。”我笑得很开心,尽管我知道这事其实没什么开心的。
"是父亲大人的要求。”
又冷场了。
我只得直接了当的问他。
“小鼬啊,你就直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我知道你现在挺忙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出来。”
他居然立刻就承认了:“是有点事,不过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心里有点郁闷,想要找人来谈谈。”
“郁闷?你?”我有些好笑,随即想起了一个关系还挺大的人,“就为了这个跑那么远到我这儿来至于嘛,你在家族里就没有谈得来一点的朋友吗,你不是似乎和宇智波止水挺要好的嘛。”
“你认识止水哥吗?我好象没提过我和他的事吧?”鼬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咳!咳!”我连忙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说:“感觉,感觉而已,宇智波止水不是和我同岁吗,上学的时候他就在我隔壁班,见过几回,不过没说过话,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
“是这样啊……”鼬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表示他承认了。
我心说要是不对才有鬼了,刚想再说话,鼬却突然含糊的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因为找他说的话不太方便。”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家里的事吗?”
他点点头。
我等着他把话说下去。心里说这孩子终于也到了长大的时候,开始对家长不满了。按照道理来讲,一方面,父母家人不辞辛苦的将孩子抚养长大,付出很多而回报很少,做孩子的确实不应该做出违逆长辈让长辈劳心的事;可是另一方面呢,要是孩子连一点叛逆的心思都没起过,凡事无论大小都听父母的,那这孩子就算是养瘸了,准是个没出息的。说到底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总要经历这么一步,从盲目的跟随权肆、到质疑权威、再到反抗权威、最后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重新审视权威。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就是这一辈子遇到的第一个权威。这一过程或许缓和或许激烈,或者能过得不起波澜或许会激起轩然大波,无论怎样,这一步永远是必需的,因为人只有经历过了才能真正的成长。
想了一阵,似乎终于找到了开场白,他望着远处起伏的屋檐,缓缓的向我提出一个问题。
“小五,你的这人有让你失望过吗?”
说话的时候他眼神闪烁,仿佛眼中所见的不是周围的景物,而是某种他不敢直视的东西。
我眨眨眼睛:“你说的是我的哪些家人?”
他露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对他笑笑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指的应该是我的叔叔阿姨还有小朝日他们吧。”
他点头说:“是的,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们家里的氛围,什么都不用想,很放松。”
我笑眯眯的说:“那是因为你平时太紧张了。”
我心里在急急的转着念头,小鼬在家遇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失望的事呢?宇智波家族要造反的那档子事儿可没那么早啊。也许是他爹已经在有意识的让他接触到一些家族运作方面的事了,而这种大家族本身就和政治脱不了干系,自然是充满了黑暗的东西。人家做爹的心思我能理解,孩子也大了,该让他历练历练,以后找个好位子给他,干得好的话还可以让他接自己的班。只是他没想到小鼬实在太过单纯了,单纯的孩子都是一根筋,他已经开始质疑父亲这个权威,很快就要开始反抗了。
鼬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固执的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
“你是说‘家人有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个问题吗?你是想要听我真实的想法吗?”
他咬咬嘴唇:“是的,我想听真话。”
我笑了笑说:“要听真话就要有听真话的代价,我的真话可很不好听。”
“没有关系。”
我把姿势